常乐之前隐隐有猜到，张长老庇护小鱼绝非只出于善心，这上江城千百万人，何止小鱼一个受难之人，一城镇守若是天天这般发善心，城主府早破产了。

“邪魔血裔”这个词他也是头回听说，查了查，发现相关资料居然全都是锁着的，都是机密内容，连一句简单的介绍都没有。

所以邪魔血裔不是邪魔？

他试着问了一下系统，结果不出所料，系统也是一问三不知。

无奈，常乐只能暂时把满腹疑问抛在一边。

下山后，先去几家商铺逛了逛。

他不知道小鱼喜欢什么，零嘴、工艺品、漂亮衣裳全买了，想要补偿那个被毁掉的面具。

到金玉楼时，入夜已深，酒楼虽尚未打样，却也只剩三三两两的酒客。

小二见常乐提着大包小包，连忙上前帮忙，又听说这些都是给小鱼买的，登时看常乐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因为受惊吓的缘故，小鱼被安排休息。

两人在后院角落的一间房门前停下。

橘色的烛火映在纸窗上，散成了温暖的光晕，能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小鱼，快出来，仙人来看你了。”小二笑着喊道。

闻言，小鱼似乎有点慌张，屋内响起了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过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房门才被轻轻推开，露了条小缝。

从小缝看进去，能看到间还算过得去的卧室，只是不见小鱼的人影。

“这孩子虽然平日里不说，还是在意自己容貌的。普通面具没法遮全，新的面具我们已经托人去定做了，还要些时间，”小二轻声解释，“小鱼这会八成躲在门后，不敢见人呢。”

常乐点点头，表示理解，也不强求见面，朗声开口：“小鱼，今天突然动手，吓到你了，对不起！给你买了些礼物，想补偿一下！”

小二默默地看着，没有说话，看向常乐的眼神愈发的敬重。

金玉楼的幕后掌柜乃一城之镇守，小二见过的仙人还真不少。仙人虽大多和善，可仙人眼底那三分冷淡也是不加掩饰的。

这般谦逊有礼的仙人小二还是头一回见。

可等了片刻，屋内却没有任何回应。

小鱼竟是连一面都不愿意露。

小二慌里慌张地想要替小鱼辩解，常乐挥了挥手，没太在意，只当是小鱼还有些害怕自己。

留下东西，他准备回前楼吃点东西，然后回去修炼。

今天的情况太过紧急，拔刀自卫是一位宗门弟子该有的反应，虽然毁去了小鱼所珍惜的面具，可那也只能说是意外。他已经尽力了，换个修行者可能都不会留手，偏开那一道刀气。

常乐不是圣母，不会为这事纠结，也不会去恳求小鱼的原谅，买些礼物作补偿已是仁至义尽。花时间去查相关信息更多是因为好奇，如果能顺手帮一帮小鱼那他一定会帮，可事实是他无能为力。

此事也算了结。

天下奇人异事众多，再加上记忆缺失，或许只是他大惊小怪罢了。

鳞片少女小鱼虽天生畸形，令人同情，但如今的生活也算过得不错，用不着他这个炼气渣渣担心。

只是刚走了两步，背后却又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神魂也再次感知到了邪魔气息。

按捺住拔刀的冲动，他扯出了个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容，转过了身。

与薰衣草香气撞了个满怀。

少女紧紧地抱住了他，小脑袋埋在他胸口，然后就......不动了。

常乐如今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虽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仍勉强维持住了仙人的逼格，面带微笑看向身旁的小二，眼中两个大大的问号。

小二则一副下巴落地的表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仙仙仙长！”

“她还有抱人这爱好？”

“不不不，没了没了，啊呸，”小二急得话都说不清楚了，“她没抱人这爱好，啊不对，是没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小二尖声叫道：“鳞片没了！”

哈？

常乐垂下目光，恰逢少女抬起脑袋，纯白的月光落到了她的脸上。

那确实是张毫无瑕疵的脸庞，别说鳞片，就连毛孔都好似不存在了。倾城绝色的美在月下绽放，完美得令人窒息，完美得不似人间造物，比前世电影里的CG人物还要完美。

作为一个曾生活在21世纪现代社会的人，常乐见识过诸般花颜月貌，一张张张精致的容颜或是天生丽质或是科技改造，流云般在手机屏幕里飘过，让他几乎失去了给“美”排序的能力，只能模糊地将容貌界定为二元的“美”或“丑”。

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那些自带美颜的绝色走进身边，他发现自己又恢复了给“美”排序的能力。

义父像是在初夏盛放的棣棠。这种明黄色的小花盛开时尤为灿烂，叶叶明媚，蕊蕊鲜妍。一般而言，在这般璀璨尊贵的美面前，人心底总会升起些自惭形秽。可棣棠不一样，璨如碎金但馥郁内蕴，温和到了极点，就像暖洋洋的日光。义父出生尊贵，却从未在他面前摆过大小姐的架子，反而对他照顾有加。

理所当然的，在这张有着明显个人偏见的榜单上，已是人间绝色的虞妍排到了第一。

怜仙子则是远海之上漂浮着的冰川，当世无双，卓然而立，令人见之倾心，终身难以忘怀。被众人簇拥着的她威仪具足，纤细手腕翻动间，搅得一州之地风起云涌，让炼魂宗圣女的威名响彻东玄州，耀眼得令人不敢直视。

可她似乎又另有一面，极其脆弱的一面。那天晚上她崩溃大哭，委屈又孤独，哭得好惨好惨，就像一个小女孩。虽然已经失去了与怜仙子相关的记忆，他的内心还是被强烈地触动。所以即便“窒息play—PTSD”扣去了大量分数，怜仙子的得分依然不逊于义父。

这张排行榜上，第一有两个。

可在看到怀中少女的容颜时，这张榜单就乱了。像是有黑客入侵，榜单上一个个名字变成混乱的代码，然后一切渐渐变淡，最后只剩一片空白和那个第一的位置。

他不知道少女的名字所以也没法往里填。

这张榜单虽然参杂了诸多个人喜恶，但终究是“美”的排行榜，而非他的个人喜好榜。

这少女的存在像是“美”这个概念的本身、“美”这个概念的标准。

她不是来参加这张榜单的，她的“美”是这个榜单的定义。

她的“美”甚至让人生不出一丝亵渎之意。看着怀中的少女，短短十秒内，常乐心中已经升起了诸如“真该死啊我怎么敢碰她”、“我今天早上为什么没洗澡”之类的胡思乱想。

见常乐久久不语，少女水润的眼睛眨了眨，流露出几分困惑。

“还是记不起玄机吗？”

她说话像是在唱歌，轻灵而缥缈。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