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好悬没给店小二吓到再次下跪，费劲巴拉解释了半天，小二才相信他没有恶意。

穿过后厨，来到金玉楼的后院，这里是一个类似四合院的、由三栋两层小楼加上一个小花园组成的空间，很朴素，却也很干净。

常乐已经看到了那个蹲在花园角落的小小身影。

他没有走上前，“小二，麻烦给我讲讲这姑娘的事吧。”

“仙人想听哪一方面？”

“身世、出身？都行。”

“是，”小二还有些颤颤巍巍，“大约五年前吧，具体也记不清楚了，一位仙人把昏迷的小鱼放在金玉楼门前，留下一句‘照顾好她’，便飞走了。”

“仙人所留？”

“是。也是因为仙人口谕，即便小鱼面生鱼鳞、身泛异臭，老掌柜也咬咬牙，收养了。可好景不长，风言风语挡不住，自一个发疯的酒客闯入后院之后，小鱼就被传成了带来灾祸的邪魔野种。”

“荒谬。”常乐冷声道。真是邪魔这些人早死了，邪魔才不屑让人倒霉，邪魔一般直接把你杀了，把你的魂魄搅碎，再送进巢穴当温床。

小二一拍大腿，说得也有些激动：“对啊，仙长明事理。真那么邪性的话，城墙上高挂的镇邪剑也不会没动静啊。可事情还是越传越离谱，过了一周，几乎没人再敢来金玉楼吃饭，门庭若市的长庭街，唯有我们金玉楼一个客人没有！甚至连带着隔壁两家店铺、对家店铺的客人都少了很多。”

常乐沉默了，这种事还真是有理也说不清，毕竟只是吃个饭，谁愿意冒风险去吃呢？这个叫小鱼的女孩确实长得太过怪异了些。

“最后还是镇守大人买下了金玉楼，给旧掌柜找了个更好的铺子，这事才算完。说来也好笑，现在大家上赶着来金玉楼呢，就求能见镇守大人一面。”

“镇守大人认识那个女孩......那个小鱼？”常乐有些别扭，他已经认识一个秦小鱼了，这边又突然冒出一个小鱼。

“镇守大人之前并不认识，纯粹是心善，见不得一个已经很凄惨的孩子再受苦。再加上当时越闹越大，连‘镇邪剑失灵’这种谣言都传出来了，小的猜测镇守大人此举也有安抚民心之意。”

啧啧，管理这么大的城市果然不容易，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可能变得麻烦，让局势不稳。

“所以小鱼这是得了某种怪病？”

“镇守大人没说，只是让我们安心。”

“现在可还有人找她麻烦？”

“小鱼虽有些夯傻，但本性是很好的，镇守大人接过金玉楼后，她便主动在店里帮忙。上江城的邻里邻居其实也大多良善，没什么坏心眼，只是之前被谣言蒙蔽。亲眼见过小鱼勤奋的模样后，也就渐渐放下了芥蒂。您瞧今天，好些人愿意给小鱼说话。”

“至于欺负小鱼的人，小的斗胆回答仙人，其实大多是如您一样的仙人，他们把小鱼当成了邪魔。不过我们也理解，仙人在外与邪魔厮杀，难免精神紧张。所以后来每每有仙人光临时，我们便会让小鱼藏起来，避免误会。只是今天不知怎地，明明吩咐了小鱼去休息，她却还是端着菜上了二楼。”

常乐眉头微皱，小鱼接近自己的时候手上分明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给隔壁桌上菜吧。

“下次可得看好了。”他摇摇头，碰上个偏激些的修士，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小鱼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他沉默地看着少女瘦小的背影。

小鱼正蹲在地上，似乎在摆弄着些许纸片。

好像是那个被他刀气斩碎的面具。

“那个面具？”

“是有位小客人送给她的，她......很喜欢，她觉得带上面具就和普通人一样了。”小二小声解释。

常乐呆了一瞬。

片刻后，他转身离开了，没有上前与少女搭话。

雇了辆马车，爬上了城主府所在的那座矮山。

神识与巨大的红色晶柱【云灵柱】相连，潮水般的资料信息向他涌来。

直到夜幕降临，常乐才走出城主府。

主要查了三件事，一是那凡人能用的合击阵法；二是城头上那把锈剑，食客提到的“镇魔剑”；三是鳞片女孩小鱼。

前两件事其实是同一件事，而第三件事——小鱼的身世居然也与前两件事有关。

宗门前辈留下了剑和阵法。借一城之人气镇压入魔宝剑，留神秘法阵庇佑凡人，第一眼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可只要有心去查，就会发现其中处处透露着诡异。

这件事发生在大约十年前，但十年前那段时间根本没有大规模的邪魔入侵，“镇魔剑”的主人又是到哪儿去杀了那么多的邪魔？具体数量根本不清楚，张留观师兄说的十万应该也只是猜测。

根据其他资料佐证，剑灵清正辟邪，要让剑灵入邪，十万这个数字远远不够。哪来那么多邪魔？总不可能杀进中珀州了吧，那简直是送死。

合击阵法也极其神秘，据记录来看，只要一位筑基期修士作为阵眼，再有七十名经过训练的凡人配合，最后以灵石作为能源，就能让筑基期的道术强化至金丹级别。

这是很夸张的效果，炼气突破筑基是容易，结丹可就难上了百倍。

如果炼魂宗愿意，可以让所有的筑基修士临时变成金丹修士。

不过这个阵法的局限也很多，它采用了一种极其不稳定的结构，一旦结阵的凡人主动捣乱、移动、或是被外力袭击，就会导致灵力紊乱，发生自爆。

这个缺点太过致命，导致此阵根本无法应用在与修士的战斗中，只适合用于守卫城市之类的阵地战。

与此阵惊世骇俗的效果与设计相比，这个缺点实在太过愚蠢.......就像是被刻意设计成这般的。

宗门里曾有长老试图改进，却发现一点办法都没有，哪怕只改动一条阵纹，就会导致阵法的效果大大下降。

【此阵绝非生灵所创，乃天造地设之物。】——这是那位长老在资料末尾留下的评价。

除去剑与阵的疑点，那位前辈也很古怪，他居然连那位前辈姓甚名谁都查不到。【云灵母饰】中所有相关信息都被人替换过了，字里行间只有“前辈”二字。

这摆明了就是告诉查资料的人，这背后有故事，不能让普通弟子知道的故事。

而关于小鱼，炼魂宗自然不会坐看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疑似邪魔的人在城里住下。

他们曾私下派人去“读心”。

常乐权限不够看不到读心的详细内容，但那份文件的末尾是这样的：

【疑似来自中珀州的邪魔血裔，建议抹杀。】

【否决，她与‘那位前辈’有关，老朽会亲自看管，并负责。】

最后一行字后有个龙飞凤舞的签名——“张文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