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姜艺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看着少年那双水润润的眼睛,她明白自己必须回答,哪怕违心。

“喜欢,当然喜欢。”

捡别人用过的东西从来不是她的行为,大小姐主张的是“全新”,换句话说二手货不是她的选择,不是主要与次要的选项,是根本没有,可他终究不是物品,有思想,有灵魂,有情绪,姜艺按捺着鼓噪的心绪,喉咙一反常态的疼,每一个音,任何一个字都会引起疼痛,好似她嘴里吐露的并非字句,而是一根根刺,陈衣露打得她铩羽而归,原以为注视许久的挂在树上的鲜脆果子会是她的,没想到内里早就被虫子蛀烂大半了。

说不上恨,只有可惜,可惜自己的胆怯不敢爬高摘下;只有懊悔,懊悔自己的踌躇不决。

姜艺不怪谁,她不怪少年,也不想怪陈衣露,如今最鼎盛的便是嫉妒,是如藤蔓迅速疯长,缠满她的心房。

温鹿溪听得出她的敷衍,那是一种明显的颓唐,虚伪造作,不当做是严肃的事情,可能是她嫌弃了,富贵人家的女儿只喜欢崭新的,她温润的眉眼藏住歇斯底里的疯狂,却被死死克制着,更显得她的不自在。

温鹿溪不在意,是换了话题,“我们出去走走吧,我觉得有点烦闷。”

夜晚的风凉得刺骨,之前做的时候下了一场雨,是一场让天气预报准确率上升的雨,走在雨后清凉的大街上,薄薄的衣裳经不起此时的风,感到了疼人,感到了冰冷,像是有看不见的虫子啃食着皮肤血肉,令人麻木的夜风直直吹来,姜艺的态度与城市的温度和此刻的风差不多,一根一根细针刺进皮肤,那样的痛不好形容。

温鹿溪受着贫瘠的月光,偏离繁华,逃避热闹,走近清冷的色泽里,莫名地走近一条死胡同里,前方无路自然停下步伐,疯长的苔藓,布满裂痕的墙壁彰显着被时间蹂躏的痕迹,发霉的墙角,还有着褪了色的标语,借着远处的灯光勉强才能看清,不知不觉走进这里,姜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着周边,这才明白为什么少年不走了。

他像是引领自己故意走入这儿,可他并不存在什么可恶的心机,不是陷阱,不存在杀机,但她没有出声,静等变换,可墙不会倒塌,也不会幻作一扇大门。

“姐姐。”温鹿溪青涩的嗓音唤醒了沉眠的姜艺,她像是一朵蔫了吧唧的花,随时都会死去,不知道是什么困扰了她。

“怎么了?”

“你可以…让别人知道我是你的谁吗?就是宣布我们的关系……”

这句话的目的性,浓郁得像是夜色一样化不开。

“我就是想让别人知道,我是你的谁。”

这句话又回归了他的清纯无辜的一面,路灯冷清清地照射在湿漉的路面,昏黄的灯光洒在被雨滋润的地面,像是泼了颜料,被雨水稀释,被风吹平,被冰凉的空气凝固。

真是个可爱的小孩,大他几岁,姜艺觉得自己有资格叫他小孩或是小鬼,这是年龄上的优越,是年长几岁的特权。

“不用你说我也会告诉别人的。”她笑着,却是勉强的,她现在的笑容,现在的话语像是在按照剧本表演的演员,念着台词,酝酿好的情绪……

可不论怎样,她都要比陈衣露好太多了,下过雨后,凹凸不平,崎岖坎坷的地面积水颇深,残旧的路灯照不清晰,踩入其中也说不上蠢笨,倾斜角度的道路像是一条快要干涸的小溪,从上往下畅快地流着。

散步在此中断了,姜艺对于允诺的事情都不会违约,在床上做的时候她答应了温鹿溪要陪着他,回了酒店让人拿了几套换洗的衣服,这才是理所当然地留下。

床很大,换着睡衣躺在上面的时候,床头鲜艳的灯光让她恍惚,无端地拉到未来的婚姻之后,少年就是他的另一半正安静地睡着。

发箍放在床柜,刚刚她都忘了摘下来,竟然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戴出去了,有够好笑的,也是明白为什么有些人爱把视线调高了。

她拿着手机,开始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开始宣传自己的另一半芸芸的,不一会儿她现在的朋友,曾经的朋友,如今的同学,过去的同学,都开始在她发布的信息上点赞以及评论,大多是吹捧之类的,已然是见怪不怪。

直到她瞧见了“姜谌”的点赞,然后突然弹出来一条消息。

“不错哦,搞定了,但是嘛玩玩就好了,家里人可不愿意你就这样娶一个不明不白的男人回家,不过我想你应该也坚持不到那时候。”

姜艺匮乏的思绪撑不起她的辩驳,只能是打出几个字发了出去,“不要这么想我。”

“哦?”透着屏幕,她能够感受到她的诧异语气和浮夸的表情。

“姜大小姐,你是电影看多了还是小说看多了?我可以原谅你,第一次恋爱嘛,初恋会蒙蔽你的精明之处,会抹去你的聪慧,电影中接吻是结束,小说里告白是结尾,可现实不是啊,接吻是开始,告白也是开始。”她爱教育人秉性贯穿始终,姜艺不想说什么,因为她觉得自己在发霉。

意识很通透,思绪无比自由,身体却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真正得到了她却发觉索然无味的,根本没有想象得那么好,可到底是花费了太多心思,她舍不得扔掉。

她要强迫自己吃下被虫子蛀烂的果子,毕竟花费时间,花费精力总要得到什么,其实更可以说成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到头来总要有所慰藉。

“你好好玩就是了,跟你说这些也是废话,你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屁孩什么都不懂,你都二十多岁了应该不用说也明白。”

明白什么?她想问。

“对了,妈说了等你毕业给你介绍一个门当户对。”

联姻吗?巩固资本地位和市场的手段,姜艺哑然,忘了这一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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