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白兔又走了十几分钟后,一行人果然隐隐看到了建筑物的影子。登上一座沙丘,可以眺望到地平线上,一片矮矮的土坯房在蒸腾的热气中舞动,偶尔还有人影穿梭其中。
“加把劲,再。马上就,到了。”
白兔擦了把汗,鼓励犬山等人道。生态球中虽然没有太阳,但光照还是实打实的强烈,白兔裸露在外的纯白色皮肤已经泛起淡淡的粉红,体质强如犬山,此刻也不禁在烈日的曝晒下感到阵阵眩晕。
“这里一年四季都是这个样子吗?太辛苦了。”犬山吐着舌头抱怨道。
白兔歪了歪头,反问道:“四季,是什么?”
一直被犬山背在背上的小索菲亚,此时轻轻捏了捏犬山这个聊天鬼才的肩膀。
白兔的族人作为探险家的后代,被囚禁在生态球中进行奇怪的实验,传承了不知多少代,没见过四季更替是很正常的。犬山这么说,不是戳人痛处嘛。
好在白兔似乎并没有在意,而是展现出了强烈的好奇心,一直追问犬山四季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不善言辞的犬山只好一边走,一边结结巴巴地给白兔讲解四季形成的原理,以及各个季节的特点。
一路上白兔都是星星眼的状态,像个好学的孩子一样不停追问,犬山提到的“花”、“树”、“湖水”等基本概念也要缠着她逐一展开讲解,大有让犬山一直讲到明年的架势。
与焦头烂额的犬山不同,小索菲亚倒是也听得津津有味。尽管对犬山说的名词并不陌生,但因为犬山讲解的时候总会拿自己小时候的糗事举例子,听起来还蛮有趣的。
要不是小索菲亚性格内向怕生,这时候一定会加入一起讨论吧。
不知不觉中,一行人已经接近刚才看见的“聚落”了。聚落中有人也发现了白兔一行人,朝身后招了招手,迎接过来。
白兔突然站住脚步,嘴里流利地用陌生的语言嘟哝了一句。与此同时,小索菲亚像是触电般挺直身子,尖叫道:“十点钟方向,投掷物,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犬山一个箭步冲到白兔身前,伸手抓住了飞来的物体。
那是一个粗糙的投石索,绳索两头各系一块石头,人为打磨的尖锐棱角划破了犬山的胳膊。
犬山认出那两块石头,正是刚才装在物资箱里的那种砖头的碎块。
投石的人见偷袭不成,立刻又扔了一个投石索过来。犬山冷哼一声,将手上的投石索原路甩了回去,四块砖在空中撞了个粉碎。
迎向白兔一行的人凶相毕露,咆哮着发起了冲锋。为首的那人,犬山原以为他披了件毛皮,谁知那竟是他自己身上长出的长毛;而其余的几个,也是各种奇形怪状,歪嘴的,斜眼的,脑袋尖尖像个枣核的,一句话概括就是都不太像人。
“这是……你的朋友?”
犬山疑惑地问白兔。她见过比眼前景象残酷的多的战场,却只有此时有点手足无措——主要是针对这群似人非人的贵物,她一时拿不准该用多大的力道。
小索菲亚的目光穿越人群,看向未来。她突然颤抖起来,带着哭腔,低声说道:“前,前面,不要……太可怕了。”
白兔喃喃道:“是聚落,隔壁的。为什么,哥哥在哪,他们,先动手了?”
搞不懂。总之就按安雯前辈教的那样,把所有人都揍趴下再尝试去理解吧。
犬山轻轻放下索菲亚,解除项链中的压缩咒阵展开链锯。连这把武器压缩在项链中的习惯,她都是跟安雯学的,战斗风格更不用说,突出一个莽。只一个呼吸的时间,冲过来的贵物就飞了满天,前排的还没落地,最后一个就已经飞起来了。
她本来只想拿链锯吓唬对方一下,但对方似乎完全不吃这一套(主要是弄不懂这个轰隆作响的大家伙是干嘛用的)。对于人类,犬山当然不可能放开手脚大开杀戒,只好把他们远远地丢出去了。
话虽如此,从三米高的地方摔下来,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很快,敌人就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一时半会爬不起来了。
没了障碍,白兔一边叫着什么,一边不顾一切地冲向聚落内部。那个长毛怪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抖抖沙子,长嚎了一声,其他人便拖着疼痛的身躯,狼狈地与他一起逃离现场。
犬山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带上索菲亚去追白兔。
越往聚落内部走,空气中的血腥气就越浓烈,很快就连索菲亚那普通人的鼻子都忍受不了了。犬山绕过一座小屋,看到白兔无力地跪在地上,刚想上前,却又退了几步,转而把索菲亚放下,轻轻捂住她的眼睛。
聚落后方的沙地,被人铺上了砖石,供聚落里的人活动。这些砖石显然不像刚才物资点的地面一样有自净的魔力,若不及时打扫,很快就会铺上一层黄沙。
而此时,与黄沙一同铺满空地的,是数不尽的尸体。准确地说,是尸块。
聚落中的居民,不分男女老少,一律被杀死堆在一起,有的被割喉,有的被刺穿胸膛,还有的被胡乱捅了十几刀失血而死。
凶手从尸体上剥下大块的肉放成一堆,剃下的骨头放成一堆,掏出的内脏放成一堆,不能吃的衣物等又放成一堆。
零零散散的碎屑,与鲜血和沙子和在一起,形成了令人作呕的赤色稀泥。一个人头孤零零地滚在一边,瞪大的双眼死死盯着犬山的方向。
那些凶手显然是与刚才的袭击者是一伙的,在长毛怪人的呼唤下,他们丢下屠刀,尽可能多地抱起人肉慌忙逃走,现场留下几道拖的长长的血迹与深浅不一的脚印。
人类,竟然可以这么残忍?
犬山的胃里开始翻腾,这种感觉只有在她第一次看到同伴被幻魔撕碎吞食的时候才出现过。
她感到掌心里热热的,那是索菲亚的眼泪。索菲亚早已看见了这一切,甚至连凶手逃跑前正在做的残忍行径,也尽收眼底。
“麻吉瓦!”
白兔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一个词。突然一阵沙沙声从犬山身旁的草堆中响起,有个怪模怪样的生物爬了出来。
它大概只有半米多高,勉强算是人形,全身呈灰白色,长满了脓疮。占身体快三分之一的巨大脑袋上,两只眼睛像鱼一样几乎是分列两侧,头顶几根稀疏的毛发垂下来,湿漉漉地粘在眼睑上。
只见那小东西用细细的后腿颤巍巍地站起来,跌跌撞撞走向白兔。
“MA~”
流着涎水的小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犬山几乎要忍不住厌恶一脚把它踹飞了。
可白兔却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欣喜若狂地奔向小怪物,死死将它搂在怀中——
“麻吉瓦——!”
犬山听出,那是一声释然的呼唤,来自一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