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们时常出现在穷苦饥饿和无家可归的人身边。这些天使会祝福帮助他们的圣徒,告诫或诅咒反其道而行之者,随时帮助那些身处迷途和绝望的上帝子民。
但即使是对于没有归依上帝福音的藤野宏纪来说,在他的一生内,也曾遇见过两位行于人间的天使:
他遇见过的第一位天使的名字叫是夕川可里,她是他的女儿。当她还是他的女儿的时候,她的名字叫作藤野可里。
藤野宏纪曾牵着小天使的小手,走过人行道,走过草地,走过软乎乎的沙滩,搭乘着镰仓的沿海电车眺望大海,那儿波光粼粼,太阳从那里升起,又从另一边落下。
而他遇见过的第二位天使则是一位真正的神灵,祂圣洁、怜悯、优雅,祂乘着渡鸦无声无息地降临。
祂给予了他第二次生命,并将操纵魔法的权柄交于了他。
祂告诉他:社会制造不公,而人却又偏偏生而平等;
祂告诉他:自然淘汰弱者,但人类却又在驯化着同类;
祂告诉他:“你是将不可能变为可能的‘魔术师’,你是不死的,憎恶和愤怒让你战无不胜,凭借着这种力量,你可以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仇恨越强,魔力越强。”
“你要用这种力量,去杀死不公。”
「孢子」生效
「绿色领域」生效
身着笨重老旧潜水服的藤野宏纪站在角落的阴影处,他将头盔缓缓摘下,露出消瘦憔悴的脸庞与湿漉漉的头发。
藤野宏纪不再是怪物,他的躯体与异常魔力产生了很好的适应性,魔力的侵蚀不再会剥夺他的理智,此刻的藤野宏纪已经是一名合格的“魔术师”了。
祂并没有食言,藤野宏纪如愿获得了凌驾于人类社会之上的能力,他成为了可以实现所有愿望的魔术师。
但藤野宏纪似乎没有想过,魔术师的魔术终究为虚假。
而且就算那位少女真的是天使,天使也会撒谎,因为就算是神灵,也热衷于向凡人施展恶作剧。
-
少女的靴子踩在碎纸屑上,被风吹和日照汲干水分的废纸屑又被踩入积水中,浑浊的水迅速沿着纸张上留下的靴底痕印将整张纸面浸湿。
“咳咳……”
来自喉咙的轻微刺痛感让里纱忍不住咳嗽起来,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在被燃烧。
里纱将魔力凝聚在手中,平直的横刀几乎可以垂到地面,外散的魔力在地面的水坑上荡起涟漪。可巷子的尽头空空荡荡,除了几只栖息在垃圾桶旁的流浪猫之外空无一物。
里纱皱了皱眉头,她很确定“魔术师”就在这附近,因为魔法少女的“灵感”视野不会出错。这里四处飘散着混沌无序的异常魔力,这证明“魔术师”就在此处。
“大泽。”(Osawa)
里纱微微俯下身子,左手紧贴着地面,轻声地呼唤“代理人”的名字。话语刚落,少女身边立刻有狂风盘旋,水坑当中的积水也被迅速吹散。狂风停歇,一只足有人半身高的狍鸮伴随着逃逸的紫色魔力出现在里纱身旁。
“有兽焉,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鸮,是食人。”
本应该出现在古中国神话当中的狍鸮居然作为魔法少女的“代理人”出现在里纱的身边,这在旁人看起来,确实有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
里纱的“灵感”有略微触动,于是她站起身,将手中横刀收回腰间,维持着可以随时闪避袭击的架势。
无法辨认范围的人为魔力笼罩四周,却无法锁定人为魔力的释放源头。毫无疑问,这是因为“魔术师”提前在这里构筑了「绿色领域」。
“大泽,你可以确定‘魔术师’的位置吗?”
“因为我有预感,我们似乎已经踏入了‘魔术师’的领域。”
正如蜘蛛狩猎会编织蛛网,蚁狮捕食前会挖筑流沙,任何在大自然的筛选中存活下来的猎杀者都会以最完美、最无缺的准备去展开一场捕猎。
在步入「绿色领域」后,“魔术师”的异常魔力会干预人类的正常认知,即便是魔法少女的“灵感”视野也会因此失效。
大泽弯下脖子,它身上的鬃毛与鳞片正随着呼吸的频率而微微颤抖:
“呜——”
大泽低沉地回应了一声,逃逸的紫色魔力出现在它的身旁,带倒刺的舌头贪婪地舔舐着外露的獠牙,紧接着,它嘶吼着,朝阴暗潮湿的角落张开了血盆大口:
在里纱“灵感”视野下的混沌的魔力被迅速撕裂,大片大片的色彩被突兀地分割,魔法少女的“灵感”视野在大泽的干预下变得分崩离析。
异常魔力在流动,魔力在消失,光线在变得扭曲,眼前的景象变得不再合乎逻辑,流动的魔力正在干扰光的直线传播,而这些魔力,居然都正在朝大泽的方向流动。
狍鸮,又名饕餮,古代中国神话当中凶恶贪食的野兽,自古以来就是“贪婪”的代名词。在民间传说里,狍鸮会吞食掉它所看见的所有东西:
祂会吞掉太阳、吞掉月亮、吞掉云朵、吞掉星星,甚至是吞掉它自己。在诸如此类的民间传说故事中,先秦之民虽然的确有意无意地过分夸大了狍鸮的能力,但先民对于狍鸮的记载确实没有与真实情况产生太大的出入。
作为尾崎里纱的“代理人”,大泽给予她的魔法特性则名为:
“鸮面大名”(Fiendish Daimyo)
吞食魔力,化解来自于敌方的任何魔法技能,并可在一定程度上将周遭环境中的魔力化为自己所用。
大泽带倒刺的舌头贪婪地舔舐着外露的獠牙,将“魔术师”用于构筑「绿色领域」的异常魔力“吞食”了个干净。
“嗷!”
由魔力骤然流动而产生的旋风停息了,接着,大泽猛然向角落的黑暗中扑出一爪。在大泽的攻击命中的那一瞬间,「绿色领域」完全破碎,四周的虚假幻像就如玻璃一样碎开!
「绿色领域」解除
藤野宏纪的身影出现在里纱和大泽的面前,在巨大的冲击力的作用下,沉重的身体被击退,后退的轨迹上掀起灰尘。
藤野宏纪的尚未站稳,组成他身体的藤蔓就已经瞬间瓦解,消失不见。
魔法少女的“灵感”视野恢复正常,里纱后退半步,大泽前爪抓紧地面,将里纱护在身后。里纱踮起脚尖,改变横刀握法,变守为攻,积蓄着下一次猛攻。
「痊愈」生效
「孢子」持续生效
「复制」生效
“魔术师”的异常魔力特性仍在奏效,可“魔术师”本人却不见踪影。“魔术师”主动向魔法少女发起攻击?目的是什么?
为了夕川可里?他的女儿?
可对于“魔术师”来说,保持理智与记忆是奢求,理解爱意更是不可能,在过去两年内与里纱交手的所有“魔术师”都没有特例。
顷刻的寂静之后,疯狂的绿色从巷子的阴暗处涌出,遮天蔽日地朝里纱和大泽袭来。而大泽则张开血盆大口,将獠牙对着席卷而来的疯狂绿色。
但那些藤蔓却如见光的鼠妇一般,相继避开里纱和大泽,随后将她们团团包围,植物和花朵漫上天空,遮住阳光。
里纱耳边的通讯器失去了信号,陷入了“滋啦滋啦”的电子雪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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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现在请和我们撤出这里吧。”
“非常抱歉,这是突发的消防演习,请各位理解。”
警车的警笛“呜呜”地亮起,各路段也被相继摆上了路障以便阻断车流,矶崎东和白冈博之指挥着不知所以的平民,疏散着这里的人群。
“警官,这不是消防演习对吧?是因为……藤野的事情吗?”
夕川英理子开口问道,她的声音很弱,且在微微的颤抖。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心中油然而生,在隐约中,她似乎觉得这起事件与藤野宏纪有关。
“抱歉,女士,我们对此无可奉告。”
白冈博之并没有回答,“审判”怀表紧贴着他的胸口,隔着衬衫传来独属于金属的冰凉感。
人群熙熙攘攘,虽然拥挤却井然有序,他们正在警员的引导下前往安全的地点。英理子牵着可里,跟着人群走动着。
在人流涌动中,夕川英理子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看便利店,那里停车场中新泊入了几辆鸣着警笛的警车,警戒线将那里封锁得严严实实。
夕川可里咬了咬嘴唇,在人群中的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她趁机松开了被妈妈牵着的手,消失在逆流中。
-
“可恶!”
里纱的通讯被切断了,未来扯下耳边“嗡嗡”作响的通讯器,她出示证件穿过警员的封锁,逆着人流回到了封锁线内。
不仅里纱的通讯频道被切断了,芙嘉洛的车队也失去了位置追踪,这绝对不是巧合,这是有计谋的袭击!
所有凌乱的线索逐渐被拼凑成有序的故事主线,就像坏掉的怀表的散乱零件被按顺序地拼装起来,怀表中的指针最终又开始转动:
圣遗物失踪、未知的魔法少女诞生、“魔术师”产生,现在未来可以确定的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深潜者”为了让东京进入戒备状态所做的准备。
因为在这之后,警方和“奇迹三角”会合作,“收容物”的信息将会被共享,东京结界的位置也会被共享。
而“深潜者”的势力已经渗透进了警视厅!
所以说,这一次的神奇物品运输任务本身就不正常!我、芙嘉洛、矶崎东、白冈博之,我们都中了“深潜者”的圈套!
在上一次的“魔术师”事件中,“深潜者”显然已经取得了关于芙嘉洛的战斗数据,而现在她们要做的,就是将能力未知的我和里纱与芙嘉洛分离,所以才会有如此不合理的任务安排,让我和里纱去调查藤野宏纪,让芙嘉洛一个人去护送神奇物品的运输。
毫无疑问,“深潜者”在让藤野宏纪送死,但是作为代价,他们也会夺走神奇物品,以及……芙嘉洛的性命。
“砰!”
不远处的天空突然传来爆破声,地面传来明显的震动,爆炸的声波一圈一圈地在城市群上空荡开,毫无预备的平民惊恐地低下脑袋。
“砰!!”
爆炸的回音尚未消失,另一道爆破声却再次传来。而令人感到极度不安的是:这次的爆破声距离更近,声响也更大。
“天呐!”
“那是什么?”
“是恐怖袭击吗?”
恐惧和不安在人群中发酵,先是疑惑,接着是震惊,最后是害怕。就算是阅历丰富的警察,他们的嘴唇也在颤颤发抖。
未来不由得加快脚步,她得快点赶到里纱那边。天空上迅速地划过几道闪亮的星轨,然后坠落的“星星”产生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未来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奇迹三角”派出的其他魔法少女,“深潜者”已经知晓了东京所有特遣先锋部队具体的部署地点,现在正在遭受攻击的,不止阿尔法一支小队!
在人群中穿梭的未来突然被扯住了斗篷,思绪被打乱,她警惕地回头,手中紧握着的手枪也被迅速抽出斗篷:
“姐姐!”
“你是……可里?”
可里稚嫩的声音传来,她惊恐的眼神正直勾勾地盯着未来手中的手枪,扯着未来衣角边缘的手也因为害怕而在发颤。可里的发圈被拥挤的人流撞掉了,她的头发又凌乱地垂了下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很危险!我可没空照顾小鬼。”
未来连忙收起手枪,抱起可里,她艰难地踮起脚尖,一边往回走,一边在人流之中识别着英理子的身影:
“你妈妈肯定很担心你。”
可里摇了摇头,在发现未来正在将她抱离人群时,她推开未来的肩膀,想从未来的怀抱中挣脱。
“你这小鬼!你想干什么?”
“我要找爸爸,我爸爸在那里等我!”
“爸爸?什么爸爸,你的爸爸才不在那边!
可里着急地指向未来肩膀后的某个方向,话音刚落,未来的背后就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强风被掀起,风中带着沙砾和尘土,剧烈的异常魔力波动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未来的“灵感”视野。
“我的爸爸就在那里!他每天都在那里等我!”
未来怀中的可里正在使劲蹬着腿,用尽全力并企图挣脱她的怀抱:
“我看见他了!我看见他了!他刚才穿着潜水员的衣服在那里等我!”
未来心里一沉,她猛然回头,她看见在里纱走入的那条巷子里,茂盛的藤蔓和苔花沿着两边的高楼长上天空:
“他才不是你的爸爸……”
未来吞了口唾沫,喉结下落又回升:
“他已经变成怪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