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天，炼魂宗七大世家之一叶家的次子。
因为惨死之人身份特殊，所有可能的凶手都被带到了宗主大殿，而非刑罚殿。
常乐疯了，他需要一个黄瓜滤镜！
家人们谁懂啊？就是说想去美美地炫顿饭，捡到一颗人头是真的会谢。
额上贴着封印法力的符咒，体内法力凝滞，只感觉无比空虚。
身旁一排过去，坐了足有数十位弟子，甚至还有一位长老。
其中有人类，也有长着犄角、兽耳的妖物。
都是相同的待遇，一张符咒，一个小板凳。
唯一不同的是大伙都穿着内门的服饰，似乎只有常乐来自外门。
大伙虽然没说，但常乐能看出来，对于自己这个外门弟子的存在，他们还是蛮惊讶的。
不断有新人被押送进来，但每个人似乎都不怎么紧张。大殿逐渐拥挤，有相熟的人甚至开始聊天谈笑。
只能说不亏是邪派啊，大家都这么淡定的吗？
姓叶的脑袋正摆在旁边那张桌上，还特么在淌血呢！
“这些邪派的人都是【消音】疯批！”空灵女声有些颤抖。
常乐一脸惆怅，对系统的话表示赞同。
正在此时，殿门附近的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喧哗。
一旁聊天聊得正起劲的三人也被这动静吸引。
“怎么了，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你问秦师妹啊，她有妖耳。”
“好像是......怜仙子来了？你俩闭嘴，这么吵怎么听得清楚。”身着紫衣头顶猫耳的女子眉头紧皱。
“怜仙子？开什么玩笑，刑罚殿的人虽然狗腿，但也没胆子敢去找怜仙子麻烦吧？”
“师兄所言极是，谅这些世家子弟不敢造次。”
秦师妹小巧的猫耳却忽然竖起，面色亦是大变。
她把声音压得极低：“噤声，好像真是怜仙子。”
一位白须长老挥臂一震，滚滚阴风卷过宗主大殿，吹得灵灯摇晃。
好似是收到了警告，整个大殿由极闹转为极静，所有人都噤了声，一个个在小板凳上坐得笔直，气氛变得凝重异常。
怜仙子？自己舔的那个富婆？
这人得有多大的凶名才让这群疯子表现得跟乖宝宝一样。
联想到昨晚的遭遇，常乐心中警钟大作。
无声的人群如层叠的浪潮分开。
一道殷红似血的身影在刑罚殿弟子的蹙拥下穿过人群，离常乐也越来越近。
嗒，嗒，嗒。
明明是一群人在前行，却只有一道脚步声。
常乐莫名感到紧张，凝神向那人望去。
这一眼，便出了神。
最中间那人一身暗红仙裳，如瀑的银发披散在身后，狭长的狐媚眼里有微光闪烁。
顶着一对毛茸茸的狐耳，精心打理过的蓬松尾巴一摇一晃。
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这让她少了几分属于女子的柔软，多了几分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她分明也是被押来审讯的嫌疑犯，却表现得像是个刚到家准备上桌吃饭的主人。
没有一丝慌乱，没有一丝不安。
这人长得可真牛逼，不对，这妖长得可真牛逼。
等等！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叶凌天没撒谎，这位怜仙子对他可没什么好印象。
下一刻，常乐就看到那双没什么波动的眸子在人群里扫过，一下锁定了他。
真是来找他麻烦的。
叶凌天是怜仙子的人，受她命令来威胁、封口，之后惨死在了常乐的住处附近。
怜仙子肯定有所怀疑。
“宿主，劝你最好快点与本系统绑定。”空灵女声似乎也挺紧张的。
常乐感觉自己手心正在冒汗，“为什么，她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我不成？”
“【消音】宿主，她就算不杀你，让人把你抓起来审半个月，你就完了。”
“离狂猎试炼只有不到一月，你不想办法突破筑基根本【消音】活不下来。难道你真准备放弃试炼，自废根基退出宗门？虽说根基有修复的可能，但你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凡人。”
“想以凡人之身苟活一世也【消音】没门！如果叶凌天没撒谎，怜仙子是肯定不会放过你这个污点的。”
空灵女声似乎一紧张就爱爆粗口。
“你嘴巴就不能放干净点？一堆消音听得我脑壳疼。”
“你先【消音】绑定了，本系统可不想和你一起死！”
嗒，嗒，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红裙狐妖离他只有几步之遥。
系统已言明利弊，常乐也不敢再犹豫下去，把心一横：“好，绑定！”
想不到这么快就要真香了啊，他真是欲哭无泪。
空灵女声大感欣慰：“终于，终于【消音】绑定了。”
“然后呢，你有什么用？”
“知道宿主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这狗系统，常乐拳头硬了。
“......我要怎么做？”
“别吵。让本系统想想，要怎么操作来着？”
日，就知道这玩意不靠谱！
常乐抱怨的念头刚刚升起，愕然发现自己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下一刻，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地举起，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背脊也不由自主地弯屈，把头贴在了膝盖上。
这啥？坐着的抱头蹲防式？
好歹是炼气境的修士，虽然眼睛看不到，但神魂还是感知到了无数灼热的目光。
常乐崩溃了。
他在心中咆哮：“狗系统！”
这到底是什么坑爹系统啊！抱头蹲防有卵用啊！
“啧，【消音】宿主别吵，好好看，好好学，本系统要开始展示了。”
“记住咱们窝囊组的真谛，先穿袜子后穿鞋，先当孙子后当爷！”
“你特么......”
空灵的女声无视常乐的愤怒，自顾自说道：“听好了，
窝囊的艺术是卑微，
每个滑跪的角度都要精心计算，
抱大腿的姿势不能让人反感，
求饶的语气必须诚恳，
承诺错误得及时还得全面，
发达的泪腺是我们的第七件装备，
真诚才是必杀技......”
空灵女声还没说完，一道近在咫尺、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女声响起。
“抬头。”
常乐只感觉本就不受控的脖颈被另一股力量驱动、抬起。
“什么情况狗系统？”
“唔唔唔唔，”空灵女声仿佛正在跟什么东西较劲，“不......不知道，好像是类似言灵的手段。完了，你修为太低，要支撑不住了！不能这么早抬头，眼泪还没挤完啊啊啊啊！”
话音刚落，系统似乎再无力对抗，他的脑袋也一下扬起。
眼角挂着几颗刚刚挤出的小珍珠。
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常乐：寒心，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真正的失望不是泪流满面。
“算了，问题不大，宿主，接下来才是重中之重！”
“不许跪，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要别跪什么都好说......狗系统！”
常乐只感觉眼前一花，一个熟练到让人心疼的滑跪，视野瞬间被一条大白腿占满。
“求求你别杀我，我真的很弱不可能是凶手！我很笨很蠢，修炼了七年还只有炼气，全仰赖上天眷顾才活了下来。我知道炼气七年是宗门之耻，让同门在面子上过不去，可下次试炼马上就来了，我感觉这次真的撑不过了，我真的好害怕，求求你让我再多活一个月吧。呜呜呜，都是我的错，我就该早点死在试炼里，可我真的好怕死啊呜呜呜。”
一套小连招丝滑如流水。
常乐看着自己窝囊到爆的模样，目眦欲裂。
真是脑子抽了去和这煞笔系统绑定，还不如让这红裙仙子一剑劈死算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寻仙求道这条路很难、很苦，唯有心志最坚定的那一小撮人才走得完。
哪怕是那些二世祖世家弟子，也必须通过“狂猎”生死试炼，才有资格加入内门。
可以说在炼魂宗里，懦弱这种性格是极其稀少的。
眼前这位窝囊的程度......放眼整个修行界都算是相当炸裂的。
或许是太久没见过如此懦弱的同门，或许是触景生情想起了成道前弱小的自己。
众人心中竟不自觉升起了怜悯之意。
这抹情绪很淡，来得快消散得也快，却不意味着没有任何作用。
人群中有几人下意识张口，想要帮常乐说话。
只是下一瞬，他们的嘴又紧紧闭上。
这小窝囊现在还抱着怜仙子的大腿！
“卧槽狗系统你干了什么，他们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街上没人要的流浪狗......还是正在被拖进狗肉火锅店的那种！”
“哼哼，宿主这就有所不知了，本系统能不知不觉影响他人的情绪！”
“这能力听起来很弱实际上也很弱......啊啊啊啊！”
怜仙子轻拂腰间的剑柄，下一刻万千光华从匣中流出，只见一道如梦似电的剑光摇曳了一瞬。
回神再看时，墨绿色的法剑已悄然归鞘，仿佛从未被拔出。
这是常乐第二次感觉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第一次是昨晚叶凌天的蓄力一拳。
额上贴着的符咒仿若被飓风绞碎，化作无数细碎的纸片飘散。
一缕冷冽如寒梅的气息侵入了常乐的鼻腔。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辉煌剑光的间隙里，他隐约看见怜仙子的唇角上扬了一瞬。
“刑罚殿已经沦为家族豢养的狼犬了吗？”
还没等他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了怜仙子的低吼。
“为了表忠心来寻我的麻烦就算了，啧，把这种炼气弟子也抓来是要羞辱叶师弟吗？”
“叶师弟站着不动让他砍，他都伤不了叶师弟。”
“你们要争权夺利私下去斗，叶师弟已经死了，让他安息都不行吗？”
“都说虎毒不食子，叶家不想着怎么去抓凶手，怎么去为叶师弟报仇，在这浪费时间有什么意义？”
全场寂静无声。
不知是谁率先叫了个好，众人一时义愤填膺。
所谓的调查本质上就是一次军演，是叶家对宗门掌控力的表现，是对意图违逆世家之人的震慑。
真要稽查凶手的话，大修有的是手段。
很多人被无故抓来，被扰了修行。
大家不愿因这点事与叶家撕破面皮，只能耐着心等待闹剧结束。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说实话大家都蛮习惯了。
叶家次子惨死也确实不算小事，一如既往，大家准备忍忍算了。
可谁也没想到这些世家煞笔居然疯狂到去抓怜仙子——宗门圣女。
一开始见怜仙子顺从的模样，大伙还以为她也准备忍一忍算了。
毕竟要继承宗门，维护好与世家的关系很重要。
奈何不知从哪杀出个奇葩窝囊废，引爆了怜仙子的怒火。
“真是服了，蕴灵阵的灵石都付了，被强行拉到这儿。如果我是被冤枉的是不是要补偿我灵石？”
猫妖秦师妹低声抱怨。
“我和道侣今天本来准备早点休息，研究一下新买来的功法，这群刑法殿的狗腿子直接破门而入掀被子！”
只裹了一条被子的俊美男子忿忿不平。
“哼，老夫这次要站小怜这边，你瞧你们做的都是什么事，抓个炼气的过来审是修仙把脑子修坏了吗？”
那个坐在常乐附近，脑门上贴着符咒的长老直接震碎了符咒，猩红色的血气从他体内狂涌而出。
大殿顿时喧哗如闹市，几个世家弟子试图反驳，瞬间被更多的声音压倒。
反正有怜仙子在上面顶着，没人犯怂。
怜仙子的愤怒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在大家眼中，怜仙子一直以大局为重，从来没有出格的举动。
修行界高端战力极其重要。以怜仙子的天资而言，她成长起来之后，必能让炼魂宗在修行界拥有更大的话语权。
她的存在等同于未来的镇山之石、定海之柱。
不过光有绝世资质可没法继承炼魂宗，这个传承了万年之久的宗门。
作为宗门圣女、掌门首徒，怜仙子平日只会在宗门集会上露面，永远都是冷着一张脸，没有丝毫感情波动的模样。
她会在这种场合做一些宣讲，激励门下弟子，积攒门内威望。
怜仙子也从没让人失望过，即便全程面无表情，语调毫无波动，犹如一台冰冷的机械，也能凭着出色的宣讲内容鼓舞人心。
在对外的战略决策上，怜仙子也有极高的敏感度，近交远攻，捭阖自如。
往小了说，光是潜入宗门的内奸，就被她所负责的“隐堂”抓了个干净。
怜仙子就像是为宗门继承人这个身份而生的。
琨玉秋霜，冰心玉骨......宗门的长老们也对怜仙子满意至极。之前未必没出现过比怜仙子天赋更好的弟子，但想要继承宗门，想要成为站在仙路巅峰的大修，想要成为宗门的底蕴，光有资质远远不够。
意志，心性这些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反而更加重要，这是一个古老宗门总结出的生存至理。
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只是基本要求。
很多人今天算是开了眼，头回见到怜仙子发怒。
想来她也对世家的猖狂举动不满已久。
“卧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这么生气？”
常某人震惊了。
空灵女声得意非常：“哼哼，虽然本系统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反正你的小命【消音】保住啦。”
“松手。”
怜仙子红唇翕动，话语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声音虽轻，可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整座大殿又忽得安静了下来，变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视线都回到了那个还抱着怜仙子大腿不放的小窝囊身上。
大家的表情都变得不是很友善。
“不好，忘了把身体控制权还你了。”
“你特么的.....”
失去身体控制权是一种奇妙的体验，有点像溺水，有点像失重。
重获身体控制权的人总会下意识去抓住了什么。
常乐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触不及防之间，他......把怜仙子的大腿抱得更紧了些。
全场人又懵了，包括常乐他自己。
“完了，刚绑定的宿主又要没了。”空灵女声也显得有些呆滞。
常乐一点一点地把头抬起，对上了怜仙子那对毫无情绪波动的眸子。
在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去世的时候，怜仙子只是轻轻一震，把他的手臂给震开。
“不许难为他。”
留下这句话，没理会满堂被惊掉的下巴，怜仙子径直往后殿走去。
......
后殿，昏暗一片，只有几根蜡烛在静静地燃烧。
“师父。”
怜仙子凝出法力屏障，隔绝了大殿震耳欲聋的喧哗，对着一位身着道袍的中年人行礼。
中年人不是旁人，正是炼魂宗宗主——张问天，化虚境的真人。
张宗主没动，怜仙子也没再说话，两人在黑暗中沉默。
良久。
最后还是张宗主叹了口气，率先开口。
他的声音浑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吧，为什么要杀了叶家那小子。”
怜仙子抬起脑袋，与师尊对视，眼里有莫名的情绪涌动。
仿佛是卸下了带着的面具，她的唇角缓缓勾起。
露出了一个略显病态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