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家伙走了,楼上卧房陈暮一个人待着,反复看着他留下的那张纸条。

上面寥寥几个字,写了婆婆尚有遗物在人间;一把剑,又说了剑的样子。

陈暮没听婆婆说过她还有遗物,唯一留下的东西是一个木盒子,等陈暮真正成为丹师的时候再打开。

倘若老登所言不假,那盒子里兴许会有。

这两个月一门心思的只顾炼丹了,弄的灰头土脸,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忘了木盒这回事。

陈暮索性下去洗了个澡,噔噔噔的跑上楼。

这间卧房陈暮从小住到大,婆婆原本住在后院的那间房,现在被陈暮挪到了自己屋里。

烧了香,拜过了。

木盒子就在供案上稳稳的放着,挂着一把小锁,咔哒一声打开锁头,一股清香扑面。

木料的香气,用材本就防潮。

陈暮拿出了一封信,坐下来认认真真的从头看到尾,上面写着对陈暮能成为修士的欣慰之言。

另外提及了道丹,甚至啰嗦的为陈暮指点迷津,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写的清清楚楚。

过后许久,沉默良久。

陈暮从衣服里掏出挂坠的平安扣,无疑是一块清澈透亮的玉石,实为存物取物的芥子。

小时候婆婆送的,戴到了现在。

算作无师自通,轻而易举的将信收了进去,芥子里非宝贝不装。

陈暮从木盒中取出一沓丹方,看的陈暮晕头转向。

丹师有四大境界,丹方的品阶亦同,成品的丹药则只按成效分为八品,借鉴了兵甲法器的品阶分类。

陈暮之所以眼晕,因为婆婆留下的这些丹方有五十多张,随手抽出一张,炼制所需的原材至少二百种。

林中鸟大方赠与的玄丹方,所需才十多种,即便这张玄丹方制出的丹药最高也只有三品。

于初学者的陈暮而言,已经不俗了。

这个木盒装了两样东西,无外乎几十张纸这么简单,那就看怎么用了。

陈暮的路刚刚开始,要学的东西数不胜数,此刻却有一个念想在陈暮的头顶萦绕,久久挥散不去。

那便是林中鸟提起的遗物,一把婆婆用过的剑。

直至简单的吃完一顿饭,日正肩头,陈暮独坐院子,手边放了一杯时常饮用的热茶,思绪渐渐深入。

思量着要不要按照林中鸟提供的位置拿到遗物。

可是婆婆自始自终都没有提过这件事,但是陈暮莫名的想要拿回来,属于一份强烈的私心。

太阳高升了,愈发热烈。

晒的陈暮心里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由着性子来一回。

说走就走,毫不犹豫。

……

千山万水阻隔之外的物华天宝之地,世外有仙山,其名冰云宗。

后山深处,山顶乱石林立,中央的一座浅湖中立着错杂石雕,水中莲叶尚未到盛开之时。

倚靠山石的二层楼阁精致华美,映照秋后的日光,透着内敛的古韵。

楼上的看台偌大宽敞,蒲团上坐了一个女人,着一袭层叠素衣,外笼薄云轻纱,柔风一吹即波浪翩翩似的。

她怔怔望的出神,竟未留意到已然松散的衣领,半抹纯情暴露无遗,更显得雪颈细腻修长。

这无疑是位雍容脱俗的女子,只被心事困扰,淡忘了眉宇间时常挂着的冷然孤傲。

云清漪低下眼帘,烛日的辉光照映睫羽的诱人,却怎么也照不亮她的眼神。

她的眼底没有暗涌,是一滩任凭搅动都不曾晃荡的死水,许是此前犯下的某个过错酿成了此刻的复杂心情。

一个男人的身影总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识海,总是挥之不散。

云清漪从来都是敢作敢当,唯独这件事情无论如何没有勇气面对,顾全宗门大局成了唯一的慰藉。

有人来了。

云清漪极为自然的恢复了往常的神色,生人勿进的冰冷缓缓流露,随手合拢了松散的衣领。

来者身姿齐挺,短发看似杂乱,细观之下别有一番风味。

平平无奇的胸脯是,所有人第一眼都认为她是男人的唯一凭据。

纵是她不戴这一层獠牙铁面,不在人前开口,依旧不会把她往女人的方面归拢。

而她不仅戴了,还用了改变音色的技巧,冰云宗上下从来没有把她当女人看待过。

除了宗主的云清漪,她的师尊,知晓这一切的内情。

风庭鹤凭空出现于此,带来的残破虚影缓缓消匿,见到师父先行礼,再禀报近日的监察事宜。

“师父,隔壁竹影门的林中鸟回来了,而且就在今天,来了一个名叫陈暮的男人,拜他为师了。”

云清漪闻其二字姓名,不由得轻声嗯疑,似乎对这句话非常在意。

“师父,你怎么了?头疼病又犯了?”风庭鹤不免问道,很少见到她为了某件事情而动容。

此乃汇报无数次情报,得到的经验。

云清漪轻轻摇头,像在否认莫须有的病情,又像否认自己的判断。

云清漪以为,世上重名的人多了去了,何况自己认识的那个陈暮根本成不了修士。

再怎说林中鸟都是玄功境的高手,不可能收一个凡人当弟子。

“没什么。”云清漪许久才说道,“既然他收了弟子,那短期内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修士皆知冰云宗的强大,仙盟中赫赫有名的庞然巨物,想要收取隔壁区区竹影门的地界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并没有那么简单,身为正道的仙盟,岂可干强盗的勾当。

只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跟门主的林中鸟慢慢磨。

总有一天他会答应,反正竹影门只他一人,是人总有耐不住寂寞的时候,要什么都给他便是。

风庭鹤问道:“还要继续监视么。”

“不必了,你去忙吧,不是要准备突破了么。”

风庭鹤转身要走,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师父,我有一个问题,若我不再是处子身,对我的修炼有影响么。”

云清漪看着她,她上次从家里回来,身体就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七情六欲,人之本性,这没什么大不了,冰云宗没那么多规矩。

“注意节制,不可贪多。”

风庭鹤闻言,悉数了然,点头道:“懂了,弟子告退。”

又留下了云清漪一人,居高临下的望着北边的几座云峰,那里就是竹影门。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凝望,不知道她都想了些什么。

总之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不知凡几,不至于这般凑巧,陈暮这个名字太普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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