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不断奔驰,只要腿还没断我就会继续跑下去,因为还有人在等待自己。

我将一切的想法与思考抛弃在脑后,仿佛仅受这项事实驱赶般,独自在去程上急驰。

我利用自己身上的那股不寻常的精灵之力,利用那道受太阳女神祝福过的光辉奔驰着,挥舞着手中的大剑。

穿越树木,踏遍纠缠不清的藤蔓与树根,好似要靠双腿撕裂山麓斜坡般奔跑。即使最坏的设想化为影子在背后纠缠不清,仍旧不放弃有人在等待救援的可能性,坚信自己该去救援。

当我抵达接近山腰处时停下脚步,蓦然回首。

“………”

我所见到的,即是恶劣气候以及黯淡天空,还有树木全体不自然地喧嚣,仿佛在暗示某种毛骨悚然的情况般。然而浮现在我的视线彼端的,却是这一路上随处可见之物。

在我急驰而来的地方上遍布着无数的魔族尸体,那是阻挡在她面前的魔族们的凄惨下场。

这应该是魔将普拉西多为了彻底杀死自己,才叫回四散各处的魔族。假如再迟上几小时,森林与山区间这十里的交界线就会被魔族的围墙填满,届时可能无法突破此处。

普拉西多恐怕就在这附近。

将自己重要的人全数夺走,让自己珍视的人在痛苦中横死,甚至连毫无关联的人都痛下杀手,祂那份魔性,正摩拳擦掌地等待自己。

犹如边嗤笑边诉说让人类感到痛苦,就是自身无上的喜悦。

我能够听见某种理应听不见的声音。那是在呼救,是我曾经也听到过的求救的声音,那是即使听见呼救声,即使伸出手,也无法守护的人们的声音,是在以前我所抛弃过的声音...

我绝对不能抛下他们不管!为了避免那种惨剧再度在我的眼前发生!

我再次确认埋藏于内心深处那宛如烈火般的愤怒,就在此时。

——别走!凯娅!

“啊……”

不经意敲击耳膜的是记忆残渣吗?那理应不可闻的声音动摇自己怒不可遏的决心。

假如我被那道声音束缚心灵,我就再也无法抵抗满溢而出的回忆,淡然充斥于内心的千头万绪是宛如失去珍视之人那种、即使想挥别也太过严酷的失落感。

被我所甩开的道路彼端,有一名最近才成为知己的不可思议少年。他名叫铭云•木,是我在梅特尔结识的,有点奇怪不寻常的魔法师。

他拥有在这附近少见的黑发,以及较为清爽耐看的脸庞,尽管他身穿就这附近来说还算常见的平淡无奇服饰,浑身却飘荡一股异国风情。不对,与其说是奇异不如说他所散发的出的气场不能光靠这种词汇形容,他是我至今为止从未遇见过的魔法师。

尽管他自称是要前往帝国的东方旅客,不知为何却对风土民情较为生疏,咋一看像是乡村的野夫。但当我这么认为的时候,他却又揭露出自己所没有思考过的令人大感震惊的知识,然而这也只是最近才发生的事。

他的性格简言之就是滥好人,那天自己跟商队道别时,他甚至追到森林这点即可窥见那体贴性格的一端。他明明很清楚跟自己过来只会徒增危险,却仍旧没做任何盘算就跑来。在那之后我以消极的心态死缠烂打告诉他不应该跟来,却被他清爽挥开,因此我才明白。

而且能窥见他性格一角的情况不只如此。

那天夜晚自己被魔族施加的诅咒发动,就在自己结束可耻行为而无法动弹时,他忽然冷不防拥抱自己。

——当时自己确实感到很害怕。

我害怕察觉到自己的异变而赶来的少年,我开始变得很怕他。

不论他是如何体贴的人,对方都是男人,自己从来没有和男人有过亲密的接触。更何况是在那副德行的情况下,我不晓得当时的情况会被对方做什么,毕竟在那种可耻的行为后,也不晓得对方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当双臂环抱自己的剎那,即使是那位担忧自己将来而打算伸出援手的少年,都令我感受到无比恐惧。

然而当我试着睁开双眼,看见的却是凝视自己的眼眸,他的身影一反自己感受到的恐惧,与狰狞彻底无关。

他的眼眸确实凝聚同情与哀怜的神色,或许他认为暴露凄惨身姿的自己很令人遗憾。不过,即使如此,当时触碰自己的手却很温柔,他涌上心头的并非被**所蒙蔽的情绪,触摸自己肌肤的手掌仅仅满怀体贴,同时因为对诅咒的愤怒而默默颤抖。

是这样啊,当我察觉到这点时,却有个窝囊的道歉声滑落,那是他为自己无法解开这道诅咒,替他自己的无力所道歉,听似遗憾的声音。

他并未肩负必须解开诅咒的责任,也没人说他非得为此赔罪不可。尽管如此,他的言词间依旧犹如在陈述这是自己的责任。

没想到竟然连在道别之时,他都依然替自己着想从而出声制止,他这样如此替自己安危着想的行径,不可能不充满温柔。

“木铭云……”

所以这样就好,自己不能再让温柔的他遭遇更多危险,自己势必会迈向破灭的命运,他没必要随自己一起陪葬。

只要他老实待在森林里,一切终将结束。不是自己打倒普拉西多,就是普拉西多达成打倒自己这项目标,只会是这二者其一。

没错,只要他能平安无事就好,没有比这更值得欣慰的结果。

——没错,即使无法再次看见那爽快的笑容也无所谓。

即使那穷追不舍挽留自己的声音使我满心眷恋也无所谓。

即使他那张混杂哀伤与焦虑的面容,是自己看过他最后的表情也无所谓。

就算她明白这项选择只是自己无可救药的任性妄为,嘴里说希望拯救抛弃自己的那群人,然而他前来帮助变成只身一人的自己的那份好意,她却没能接纳反而背叛他。像自己这种人,根本不可能获得救赎。

但是即使如此,尽管如此——

“这样就好,这样就……”

我还是没能遏止住积聚眼眶的热度,在我的内心深处犹如波涛汹涌般涌向自己的波浪,是让我更沉浸于哀伤的严词责难。

现在的我确实感到痛苦,假如自己没有背负这种宿命,或许就能跟他以不同形式相遇,如果这种可能性成真,那我们是否又能迎向不同未来?当初他要陪自己时、按捺尴尬情绪跟自己讲话时、挽留自己时也是,老实说我真的觉得很高兴,以前很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因此当我想起这些回忆,过去自己未曾拥有过的感情就此泉涌而出。那并非与血亲之人离别的辛酸,也并非眷恋如今已成灰烬的故乡的哀伤,而是充满思慕的离愁,是宛如永世离别的眷恋,是可能永不相见的别离。

但是现在的我不愿再逃避,我已经不愿再看见谁死去,不想再看见明明有人为魔族所苦,自己却只会袖手旁观。

“………呜。”

于是,我擦尽眼角流露出的泪珠,将这些感情抛掷脑后,只是一个劲的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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