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里劳尼的到来并没有带来任何改变,卧室里的一切不过都循规蹈矩的按照计划发生。没有人在看他,也没人同他说话,无论是奶妈,医生还是维基,他们都在认真对待着问诊,好似这问诊早已成为了某种严肃的仪式一般,全然不可怠慢。医生现是抚摸维基的额头,然后又开始抚摸她的左手。他扬了扬眉头似乎看到了令人欣慰的东西,随后他又把手伸向维基的右手,那里的冰霜并没有褪去的迹象,它一如既往的停留在维基的手上,看上去早已与皮肤融为一体。医生摸了摸冰霜,扬起的眉头这一次拧成了一条绳。他紧锁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等他松手只见他从腰间拿出了一个装有绿色液体的玻璃瓶。

他拧紧了瓶口的木塞,将药瓶递给奶妈,他嘱咐到一定要按时吃药。可医生不会撒谎,他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面对奶妈的疑惑医生告诉奶妈,维基的病治不好,这些药只能缓解她的症状,以他的医术无法治疗这病又或许这病从来就不是单靠医术能够治疗的病。奶妈听完也没有责怪他,她清楚医生说的是实话,也明白医生的确在努力研究。维基也一样没有因为医生的诚实而感到失落,她说。

“那医生的意思我的病是有治好的可能吗?”维基的话虽然是对着医生说的,但是又好像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的。

医生没有立刻回答,他摸了摸他的胡须又挤了挤眉毛,他说:“嗯,现在治不好,但以后不好说,要等多久做什么我都不知道,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那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维基说,“既然有这个可能性,那就只要等下去就好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我给不出你一个答复。”

“不你已经给出了我答复了医生。”

医生低下头然后默默地转身离去,临走前他背对着房间里的三人说道:“你要是为了成为学徒而跟踪我的话,你最好赶紧跟上来,如果不是的话你最好还是不要浪费自己的时间了,这事儿我已经讲清楚了。”

特里劳尼清楚医生的话是对他说的,他也清楚的知道了原来医生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跟踪他。他毫不犹豫地朝着医生跑去,赶在他把门关上之前来到了他的面前。

特里劳尼说:“医生,你真的愿意把我收做学徒吗?”

“医术是公平的,没有愿意不愿意之分,既然你有治好维基的病的意思那你就有学医的理由,既然有理由那就会去学习,就算不是我,也会找其他人。我既然在这里了,多个助手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件坏事儿,那把你收为学徒这件事看上去是不是就合情合理。”

特里劳尼挠了挠头,他有些困惑。

“可是我是一个仆人啊,教会仆人医术,有什么合情合理的?”

对于这个问题医生没有回答,他忽视了特里劳尼的问题然后朝着远处走去,他边走边说:“既然你已经是我的学徒了那就不要去做那些杂事了,跟着我来吧。当然要是觉得累或者受不了,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医术不是给懒惰之人的馈赠。”

“不累!怎么会累!”特里劳尼追上了医生。

医生之后与泰德讲明了情况,泰德没有责怪医生,反倒是对于他的行为赞誉有佳。他同医生说他为这个仆人找到了一份有意义的事情,是做了一件大好的善举,医生则不以为然,他不认为这是什么善举也不认为他为仆人做了什么。他推脱着泰德的好意,可最后还是被逼着收下了礼物。

这让医生很是愤怒,他不愿意接受礼物,更不愿意接受贿赂。他之所以行医从来就不是为了这些东西,虽然特里劳尼始终没有弄明白医生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他清楚医生的脾气。这些馈赠对于他来说是一种侮辱,他无法容忍这样的情况发生,有几次甚至想把特里劳尼赶走,但他终究是想清楚了。这些事情怪不得特里劳尼,那是泰德的错,是整个领地的错,是这个贵族的错,于是他在一个下雨的白天决定了,他要离开这里开始旅行了。

医生的计划并非突如其来,特里劳尼之前就听说过医生并不是一开始就住在泰德的领地里的,他听仆人们说过医生从前是个商队的医生,他跟着商队翻山越岭去过很多地方。不过医生不是那么喜欢那种颠沛流离的感觉,他对对于草药的总是追在他的屁股后面让他想要停下来安安静静地做着研究。于是当医生走进泰德领地内的那片森林时,他想明白了,他要留下来,就算泰德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他也要留下来,因为在这里他可以安心的做着他的研究。但是现在他必须要走,他受不了对于他人格的侮辱,即使说重新回到那疲倦的生活也要走。

离别的那天是个阴天,灰蒙蒙的天空恰似暴风雨前的宁静,它好似神话中悲剧预言所诞生的场景,似乎在暗示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那天出发前医生认真的问了特里劳尼的想法,他想弄清楚特里劳尼是否已经做好了和他一起走的准备。特里劳尼毫不犹豫的回答了是,他清楚维基的病以现在的他根本无从下手,就算有医生留下的 药方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他若不走出这里寻找新的可能,那维基的病怎么也不会好。可特里劳尼不知道对于维基而言,特里劳尼的离去相当于把她一个人丢在了这里,那时候的特里劳尼没有想过这些,或许维基所需要的只是他 的陪伴,但是他却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之后的特里劳尼跟随着医生去了很多地方,厌倦了陆行的医生决定乘船旅行,他与特里劳尼与某个商队一同游历在大陆的各个国度与领地。他们去了很多地方,破旧的,繁华的,没有魔法的,令特里劳尼影响最为深刻的便是一个宗教国家,那里的人们活在乌托邦一样的地方,他们过着美好快乐的生活,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他们全然不知到压迫为何物,更不认为生活中有什么痛苦的事情,这让特里劳尼不知为何感到了无比的向往,虽然他很清楚这些都是错的,但在他的心中依旧有着一股浓烈的想要留下来的心。可他终究没有留在那里,那时的他已经十八岁了有了可以独当一面的能力,但是他依旧没有这么做,不是那虚假的感受让他明白了真相,他只不过是想起了他这趟旅行的目的而已,维基还在等他。

所以他跟着船队与医生又游历了很多年,随着时间的流逝,特里劳尼的医术变得很好,可他那惧怕权威的性格却始终伴随着他。他不敢顶撞医生,不敢直面船长,他懦弱,卑微,却在底层船员中有着较好的名声。这也多亏了他与生俱来的愿意为人拦下问题的性格,他总是会为了别人顶替罪证就像当初他拯救了那个厨师的性命时一样,他总是会为了“为了别人着想”这帮助船员们解决了很多麻烦,虽然每一次特里劳尼都看上去狼狈极了,就连医生那几乎掀不起波澜的脸都会被他弄得有些烦躁,但医生很少就着这事儿职责他,因为不管过去多久医生都是这样,他从不说那些他认为没有价值的话。

终于在他二十二岁那年,特里劳尼下船了,医生送别了他最后一程,他将他总是跨在腰间的皮包送给了特里劳尼,并给了他一个拥抱,他说:“从今天以后你就要靠你自己了特里劳尼,你是一个好学徒,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医生,我能告诉你的东西不多,但是最后我想送你一句话。人的宿命在出生时或许就已经决定,但若是什么都不做永远都只会是命运的囚徒。这话是我给你上的最后一课,且是我认为最重要的一课,再会吧特里劳尼。”

说罢,医生走回了甲板,他跟着船员们扬帆驶向了远方,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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