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法师将手中的水晶球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很自然地坐在了塞巴斯蒂安刚刚递来的椅子上，她看上去对于这种程度的服侍习以为常，甚至对于这个图书馆与塞巴斯蒂安都无比熟悉。塞巴斯蒂安走回了阴影，然后重新拿起了他的单边眼镜继续阅读。

“你就不能消停一下吗！”泰德呵斥，“都什么时候就知道读书，读书。你读得懂上面的东西吗。”

塞巴斯蒂安惶恐地放下来手中的单边眼镜，然后将书本合上，他颤颤巍巍地吹灭蜡烛让身体完全融入进四周的黑暗。这勾起了特里劳尼的疑惑，“塞巴斯蒂安读不懂书吗？”

“他是个文盲。”高级法师回答，“他一个字都看不懂，这些书对于他来说根本无法理解，他时长会花费几天的时间去看一页纸，将那些字符一个拼凑，一点点拆开，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清楚，不过这里的工作很清闲，应该是在想办法让自己忙起来吧。毕竟不忙的仆人是没有价值的。”

隐隐约约中特里劳尼看见了在黑暗中点头的塞巴斯蒂安。

“你为什么会这么了解这些。”

“这就是不是你该知道的了，我不需要告诉你这些，这不在我的职责内。”高级法师回答。

“好吧。”特里劳尼回答。

法师先是将她带有戒指的手放在水晶球上，之后又把她的另一只手放在水晶球上，她念着某种晦涩的语言，然后水晶球好似开关被打开的灯泡，骤然间发出了璀璨的紫色光芒，那是特里劳尼从未见过的景色，神秘，隐晦，又令人沉醉。

“这就是魔法吗？”特里劳尼惊讶的问到。

法师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水晶球，直到光线渐渐消失，她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到：“把你的手放上去吧。”

特里劳尼照做。

他学着法师把右手置于水晶球的上端，等了一会儿又把左手放在了右手的旁边。过了没多久水晶球里出现了微弱的光，那是一道黯淡的光，是一道无趣的灰色，可那光过于微弱在水晶球中扑腾了几下就很快死去。特里劳尼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很显然并不是那个被选中的伟大法师。

高级法师沉默地注视着已经回归平静的水晶球，这和她预料之中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区别，她并没有从特里劳尼身上看出什么特别的东西。自然也没感到任何期待的落空与反差，一切就如同命运齿轮所安排的一样循序渐进，而特里劳尼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也不过是按照命运所安排的模样默默转动。

泰德的情绪同样没有爆发，这一切就好像是他设定好的舞台，是一场对特里劳尼而言揪心的玩笑，不过是为了嘲笑他的下贱而特意准备的闹剧。现在他结束了，特里劳尼可以继续做回他的仆人，而领主也可以不再考虑承认他下贱的血脉这件事。他们都得到了“不错”的结局。

“果然下贱的人，生不出高贵的法师，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特里劳尼的确是个适合你的名字，这点你的父母做的很对。我不会在刁难你了，好好的做好你的仆从之后的事就不要去想了。不过看在你解决了我一个顾虑的这件事上我给你个优惠吧。”泰德用自认为仁慈的语气说到。“你要是能活到十四岁我就给你一个滚出去的机会，这机会我可不常给我的仆人。”

特里劳尼低着脑袋，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想什么，或许是幸运，或许是遗憾，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没有想法，反正没有人在乎。

他说：“谢谢老爷，我一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等我十四岁的时候我就滚蛋。”

听到他的回复领主笑了，他很开心，是发自内心的笑。高级法师也笑了，她笑的没有那么真诚，但也不假。塞巴斯蒂安同样也笑了，他笑得就很虚伪，好像是被迫的。只有特里劳尼不笑，这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违逆领主的想法，他笑不出来。

见他不笑，领主的表情一下变得阴沉，他问：“你为什么不笑，对你来说这么好的事情都不笑，是觉得我做的不对吗！”

“不敢，不敢，我这就笑，我这就笑。”特里劳尼逼着自己的嘴唇微微上扬，然后发出支离破碎的哈哈声。这又一次弄的泰德哈哈大笑。

他边笑边说：“很好，你该为自己的命运感到开心，然后怀着感激的心情滚蛋，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仆从。”

“非常的对不起”特里劳尼一边笑一边说。“真的很对不起。”

“晦气。”

一声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那瞎了半只眼睛的骑士终于来了，塞巴斯蒂安领着特里劳尼来到了他的面前，特里劳尼又被骑士领着回到了厨房。他拿回了女仆手中的扫帚，而女仆则为他完好无损的回归感到庆幸。她双手合十“感谢那伟大的您守护了这个孩子，他不应该遭受这些罪过，谢谢您的仁慈。”

而特里劳尼看着女仆默默地留下了眼泪，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哭完了擦干了眼泪，特里劳尼必须活下去，虽然他已经不那么清楚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了，但是他想要活下去，这不止是源自身体的本能同样是来源于对于维基的向往。特里劳尼在那天之后得了一场大病，他差点就死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女仆已经帮他准备好了悼词，那是以神的名义让他的往世不再受苦的悼词。他们已经准备的妥当了，但是特里劳尼没有死。

他活了下来，这多亏了维基，她并没有继承下泰德那恶劣的性格，她也不同于其他的兄弟姐妹般自私无情，她作为家族里最小的，最不惧威胁的那个孩子偷偷照顾着病重的特里劳尼，她与她口中的奶妈一同救了他，这是她第二次拯救他了，这让特里劳尼很是羞愧，可每当他问出：“维基，我该如何报答你的时候？”

维基总会回答：“我不需要特里劳尼的报答，你只要好好的养好你的病就好了，没了你这个地方就没有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陪我玩了，所以你只要好好的就好了。”

特里劳尼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伤感，他不知道那伤感到底是从何而来，也不知道等待维基的会是什么。因为很快他就会知道，维基就是那高级法师口中的伟大法师，但那些对于维基来说应该只是那无穷无尽的苦难的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