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吗?”女孩问。“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没有,没有,没有这回事儿,既然老爷给我的命令是让我受伤我就一定要受伤,就像小姐要我看起来舒服我就一定会看起来舒服。”
“你在撒谎,你不说真心话。”女孩说,“你明明就是很不舒服。”
“原来小姐是这么想的,那我的确很不舒服。”
“你还在撒谎,你没有说真心话。”女孩扭过了头,看上去气鼓鼓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特里劳尼。”
“你姓什么?”
“姓是什么?”
“就是你们家都有点那个名字啊,就像我叫维基·迪·皮奥瓦斯科一样,你的姓是什么。”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我没有姓。”
“怎么会没有姓呢,每个人都应该有个家才对啊。”
“嗯,我出生在肯特村,所以我就是肯特村的特里劳尼其余的就没有了。”
“嗯...那肯特村的特里劳尼,你疼吗?”
看着女孩一脸认真的样子,特里劳尼第一次说出了真心话。“疼。”
“那你,等等我拿个东西给你。”说罢,女孩一溜烟的就跑没了影。
特里劳尼看着远去的背影,意识也开始逐渐变得模糊,他躺在干草堆上喘着气,心里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好像下贱的他在这一刻已经不再下贱一般,他感到了疲惫。然后,他昏了过去。等再度醒来已经是那天的傍晚时分,维基的脚步让他从跌落的梦中清醒,受伤的地方在他昏倒的时间内变成了大块大块的淤青,黑色的肿块散落在他的脸上,身上,背上,手上,让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只躺在稻草上的大象。
“特里劳尼我回来了了,我拿了奶妈给我的药给你,听她说涂上这些就不痛了。”维基拿着一瓶灰色的药朝着特里劳尼的小屋缓缓走来,她那激动的声音还没开门就已经被特里劳尼听了个清楚。他想起身,但是身体不停使唤,他想要说谢谢,可喉咙已经因为脖子上的伤,肿胀地说不出话。
维基推开了门,他看见特里劳尼挣扎的样子已经变成了一头大象,她哈哈大笑,特里劳尼却没有听出嘲笑她在嘲笑自己的意思。“特里劳尼,怎么变成这样了,哈哈哈。”
特里劳尼支支吾吾的想要说什么,但声带此时早已脱离了他的控制,它好似成为了不属于他身体中的外来者,无法使唤,也无法驱逐。
“我来给特里劳尼涂药。”维基一脸激动的说。
特里劳尼挥舞着双手,此时他看起来又像是一只激动的狒狒,这又让维基发笑。“特里劳尼真有趣,但是很疼吧。”
特里劳尼放下了手中的动作然后点头。
“维基以前也被这样打过,所以维基知道。”她默默地举着手朝着特里劳尼靠近,“这样一定很难受吧。”
见她高举的手,特里劳尼感到了恐惧,他闭上了眼睛想象着被打的画面,他一直是这么做的,因为只要想到了会发生什么,等到事情真的发生了,反而没有那么怕了。但是他这次他的身体却忍不住的颤抖,他真的怕了,他害怕他会死,他害怕他会再也睁不开眼睛,亦或者他害怕眼前入天使般的女孩也不过是伪装而已。但他的幻想并没有成真。
维基的手轻轻的放在了特里劳尼的头发上,那感觉他终生难忘。维基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她说:“每一次我疼了,奶妈都会这样摸着我的头,这样就不疼了。”
特里劳尼睁开了眼睛,他感觉到眼眶里有什么热热的东西在滚动,他轻轻抱住维基,然后放声痛哭。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感觉到了,他是人,不是仆人,不是下贱的人,不是牲口,是人,是货真价实的人。
“一定很痛吧,特里劳尼。”
“嗯。”特里劳尼在维基的怀里哭着说。
“那我来帮你涂药吧。”维基依旧抚摸着他的头发。
“嗯。”
特里劳尼的伤过了很久才好,不过其他的仆人知道了特里劳尼为厨师顶罪以后也再也没有刁难过他,他们把这种行动看成一种勇气的象征。领主的脾气很差,性格也恶劣,虽然说对于土地的税收不高,工资也从不拖欠但是,只要得罪了他多少条命都不够用。可就是这样的领主,他对孩子却又意外的宽容,这种宽容当然也只是对比起死来说的宽容,究竟算个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特里劳尼的举动拯救了厨师,虽然这是一个冒险的举动,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拯救了谁,但先是就是这样,荒诞,不切实际,却又有着突如其来的小确幸。在特里劳尼养伤的日子里,其余的仆人代替他做了很多事情,他们自愿的发动起来帮助特里劳尼度过难关,也让特里劳尼在仆人间有了一些说多不多的名气。
不过这些都不是特里劳尼所在乎的,他最在乎的事情,准确来说是人出现了,维基的出现了。每当他看见维基时都会感受到他的心跳变得又干又涩,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但只要她在他的身边他就会感到无与伦比的快乐,一切糟糕的事情,一切烦恼好似马车夫的卷烟,只要被火点燃就会随着空气飘向再也无法看见的远方。可无论他的感情是什么样的终究不会改变任何东西,因为他终究只是仆从,终究只是那下贱的人。就算说那一天,领主发现了特里劳尼原来是他的血脉时也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