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人们，娱乐活动并不是很多见。但即便如此，人们也愿意在过年时节放松下来，为一年的劳累寻找一些慰藉，然后开启新一年的劳作。
自玲珑建国初便流传下来的年后天街巡，便是一项极具代表性的综合性大型娱乐活动。在天街巡中，自北城门到南门的一整条街道都会挤满各类小商小贩，投壶，耍猴，玩杂技的人。同时还会有一支庞大的表演队伍在这条街道上不间断地巡回表演，直到深夜宵禁。这样的巡游会持续三天，而今天恰好是第一天。
现在正值下午，时候还有些早。等到临近傍晚时才到达天街巡的真正高潮，烟火，庙会，华灯宴，层出不穷的活动填满了漆黑的夜晚，霞光漫天，笑语盈盈。
卞之琳在《断章》里说：“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关于这句话的解读众多，但按我最喜欢的说法，那便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风景。
想必这些群聚的活动，大抵也是这样。那些笑着的人们，唱着的人们，才是天街巡本身。
当然，说了这么多，这并不代表秦菽黎非常喜欢这些东西。或者说，比起喜欢与否，他更多的是一种好奇和无所谓的感觉，毕竟在这个世上他还没参加过类似的活动。
所以，
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秦菽黎看着在前方四处张望的柳金盏的背影，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
手里拿着两块茯苓饼，嘴角边还沾着糖屑的柳金盏缓缓回过头来，眼里满是欢欣和满足的光芒，
“柳兄，你既然这么了解那位乔大小姐，可否与我说说她？”
“嗯？”
“柳兄...”
“嗯~”
“阿盏。”
“嗯。这才对嘛。”
柳金盏将嘴中和手上的小吃迅速消灭掉，用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手帕细致地擦干净，随后笑着拍着秦菽黎双肩，
“秦兄有什么问题尽管开口说！对了，老板那一份少加一些糖...”
“为什么你能叫我秦兄，我必须叫你阿盏？”
“啊这...大概是因为，秦兄的气质比较适合叫秦兄？”
“...行吧。总之，你能告诉我你知道的乔二小姐是怎么样的吗？”
“咳咳。这你就问对人了。”
阿盏在谈话之际顺手又去整了两袋甜饼，往秦菽黎的手里塞了一袋。
“话说那位小姐啊，嘿，倒真是个奇人也。”
阿盏嘴里叼着饼子，一边装模作样地假装手里有把扇子，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
“虽然生得一副俏丽面容，但却是琴棋书画，样样不会；刀枪棍棒，门门不精。每天不是琢磨这就是琢磨哪，要么就是溜出家门同人斗鸡遛狗，听茶楼里的闲客吹牛打诨。正事一点不干，玩乐无一不通。”
“...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没有。诶诶诶，秦兄等等，先听我说完...”
柳金盏按住了秦菽黎抬起的拳头，讪讪笑道，
“毕竟是那么大个庄子的女儿，怎么可能真的散漫到这种程度嘛。不过大概内容是差不多的，乔大小姐确实是个好玩顽皮的主儿，”
“而且性格也很顽劣哦，最是爱捉弄人的。”
柳金盏举着手中的甜饼，蒙着小半张脸凑到秦菽黎面前，秦菽黎很想嫌弃地把他推开但感觉彼此之间好像还没到能这么熟的地步。
“阿盏，离我远些。”
秦菽黎后退了一小步。
“诶诶？！为什么？！”
“我有些嫌弃你，但我不好意思把你推走。”
“你！秦兄你给我交代清楚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没管身后吵闹的柳金盏，秦菽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
还不能下结论。
...
“十投...十中...”
在天街巡的某处，开着投壶摊子的老板有气无力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作为在天街巡开了十几年摊子的老板深刻地明白，人们最容易在什么时候冲动，那就是感觉还差一点就能做到某件事的时候。
所以，他依据自己丰富的经验对每支被用于投壶的箭矢进行了微调，完美地让每一个来玩的新手虽然瞄准了但就是差一点点投进。从而激发斗志，继续怒氪，shut up and take my money（
怎么样，是不是很像差一单吃保底的你？
但就在此刻，他遇见了自己从商以来面临的最大挑战。
这个男人，只是把箭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点了点头后就轻描淡写地开投，买了三十发，中了三十发。
“耶！三回全中！秦兄！漂亮。”
“恭...恭喜这位客官...”
老板颤巍巍地将一匹看起来相当不错的锦缎拿了出来，
“这...这是连中三十投的奖励...”
“嗯。”
秦菽黎简单答案应了一声，随后递给一旁比他兴高采烈地多的柳金盏。
“放心，老板，我们再玩十支就走。”
“...感谢您的宽宏大量。”
从箭壶里取了十支箭出来，秦菽黎递给一旁的柳金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跑来玩投壶了...不过你来试试？”
“我...我吗？”
“嗯。”
一向大大咧咧的柳金盏此刻竟还有些扭捏，磨蹭了一下后她接过箭支，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前列，
...有这么紧张吗...
“那我就来试试...嘿！”
一投，空。
“再来！”
二投，空。
三投，四投...
全空。
甚至在投最后一发时用力过猛身体前倾失去平衡，好在秦菽黎几时揽住了他的腰才没让他摔下去。
“小心些。”
老板的脸上露出了既难过又欣慰的扭曲表情。
“啊，哈哈...抱歉...看来我还是不太擅长这类东西呢...”
摸着头讪笑的柳金盏退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秦菽黎，躲过了他的眼神。
“没事，人各有所长。不过，我还以为你应该是很擅长这类灵巧的活动才是。”
“这你就猜错了啊...秦兄。我...很笨的。所以才净学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所以我才说人各有所长...如果不是必要，就不必去在意自己不擅长的东西。”
秦菽黎看着不知为何有些失落的柳金盏，淡淡开口道。
“嗯。谢谢你啊，秦兄。对了，其实，我还有一些关于乔二小姐的情报哦？”
“说来听听。”
“那位乔二小姐啊...情况和我差不多啦，也是在这种地方没什么天赋的类型。”
柳金盏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冬瓜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抬头望向有些呈现淡淡霞色的天空。
“和她的哥哥，甚至和普通的白虎庄弟子比，都差了不少。你别看她常常翘家，其实她很喜欢武功，而且以前也下了一番苦功的哦。”
“是吗？”
“嗯。不过，你想啊，在那个大家都打的有模有样的地方，却只有自己从小练了那么久还是登不得台面的样子，换谁来心里都不平衡，都不舒服嘛。渐渐地，她也就打消了练武的心思。反正再怎么练也就是这程度而已了对吧？而且，就像你说的，她也没有什么练武的必要。不过还是经常会被她的哥哥和庄主敦促就是了，说什么练武锤炼身心之类的话...”
“可习武之人就是想赢对吧？就是喜欢那种自己使出厉害招式的感觉对吧？如果再怎么练都做不到，都赢不了的话...还有什么意义呢？什么锤炼身心，根本没感觉到啊...”
柳金盏咬着手中的小吃，晃着头淡淡地说道。
“不过，看起来你倒是看开了？”
“当然咯，时间久了就习惯了嘛...人都是这样的。”
“嗯。不过，你还真是了解乔大小姐啊。”
“当然咯，毕竟她刚开始的几次翘家就是我带她的嘛。”
“好家伙。”
秦菽黎摇了摇头，没再搭话，而是翻转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啦好啦！不说这些丧气的东西了。看来这一片都没有她的身影啊，我们换个地方找找吧？”
“等等。”
秦菽黎站起身来，回到方才的摊位去，悄悄留下一枚银锭在老板的帐台后又挤开人群走了回来。
“秦兄？”
“这些店主就指望着这段时间赚些钱...方才赢他太多，不合适。”
“是吗，哈哈。”
“你笑什么？”
柳金盏托着腮，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在想，秦兄真是个好人。”
“如果你帮我找到那位大小姐，你也是个好人。”
“哼！我本来就是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