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重回现实,过往一去不返,待邵赋抬眼看向道路前方的时候,两人已然抵达了目的地。

下车。

夏风携杂着炙热,涌进心里,化作不停吵闹的钟表,滴答滴答,一刻不断的强调着时间长河的漫漫无际。

熟悉的楼栋,熟悉的道路,熟悉的店铺,那条懒懒散散的老黄狗还趴在路边,搭拢着眉眼,惺忪惬意。

街边小吃店飘出的香气,散了十几年,而此刻,别离的时光成了最棒的调味品,许久未得一尝,更是令人嘴馋。

顾泠走在前方,身后跟着不断看向四周的邵赋,两人像是回到了当年,那个高挑美丽的高中女生,和她身后一言不发的小跟班。

只不过,那时候的两人,还可以肆无忌惮的牵着手,漫步街头。

路过烧烤店,外面是零零散散的桌椅,随意摆放着。

一个相貌憨厚的男人正围着围裙坐在店里串着肉串,手上的动作熟练且利索,见两人路过,便抬头笑着问候道:

“呦!小赋,小泠,你们回来啦?”

“应叔。”少年笑呵呵的回复道,走在前面的顾泠也跟着点点头。

被叫做应叔的男人是个老实本分的中年大叔,在邵赋家楼下的诊所附近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烧烤店,因为用料考究,风味独特,所以生意也算是做的红红火火。

应叔平时很随和,但凡见到他就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不过一些粗略知道他过往的人却总是为这个硬汉感到惋惜。

他没结过婚,只是有个一直愿意追随他的女人,从南到北。

可惜那女人天生短命,在为他生下一个女儿后便因难产而撒手人寰,只给产房外呆滞的男人留下了一个啼哭不止的孩子,和一块黑漆漆的灵牌。

那女人生前很喜欢竹子,据说在她遥远的家乡,山上有许多翠绿的竹林。

所以,应叔就给自己的女儿取名叫应竹,又把妻子的灵位摆放在店内,算是彻底认下了这个敢爱敢恨的女人。

那时候应叔还很年轻,约莫三十二三,倒是个说媒人重点关照对象,只不过男人每每看着身后牙牙学语的女儿,就都婉拒了那些女人,独自拉扯应竹长大。

即是父亲,亦是母亲,个中心酸,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因为是邻居,年龄又相仿,所以邵赋刚脱离自闭开始接触外界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多了一个名叫应竹的青梅竹马,互作玩伴,彼此熟识。

应叔本就对邵赋很好,时不时总会给少年极低的烧烤优惠,或是干脆,直接叫自家闺女送些肉串过去,权当是邻里之间的和谐相处。

当然,心里打的什么小九九,估计也只有两家心照不宣的大人们知道了。

回忆到此为止,

应叔依旧微笑着坐在店里。

挥手告别两人,男人却并没有继续串串,而是拍拍围裙,起身,大步流星的上楼,一边跑一边压低声音喊道:

“闺女闺女!那小子回来了!可算回来了,你听见没有?”

一名少女正弯着腰,手握望远镜,隔着窗帘拉开的一条缝隙紧紧盯着窗外,满脸的不耐烦:

“看见了看见了,我都没急,老爹你急什么?”

“可是,”男人挠挠头,不解的问道:“不是你叫老爸去蹲他的吗,都一个星期了……”

“……”

…………

邵赋跟着顾泠回到家,打开门进了屋。

“小黑子?小黑子?”

他冲着空荡的屋子喊了一声,随之从卧室里晃晃悠悠走出一只刚刚睡醒的狸花猫。

“喵~”

那小猫对他很是亲昵,迈着轻快的步子跑到他的脚边,用自己那毛茸茸的身子一个劲的蹭着少年的小腿。

“喵~喵~”

“呵,”顾泠看着那讨喜的小猫,笑着说道:“这小梅狸猫还记得你,难得啊。”

“当然,”邵赋蹲下身子,用手替它缓缓梳理毛发,接着自言自语道:“不过……它一般都是和倾烟姐更亲的,哦对了!”

少年转头看向顾泠,疑惑的问道:

“倾烟姐呢?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放学了吧?”

顾泠先是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又低头摸出震动的手机,撅着小嘴说道:

“不知道啊,估计还在路上吧,不过现在你泠姐有事了,得去工作喽~”

平时,她的工作也是这样的,弹性时间,但是是全天候待命,只有轮休的时候才能安安心心的度过自己的假期。

顾泠又不是铁人,高强度的压力之下,也就难免染上了些不大好的嗜好。

比如说会在休息日的时候抓着邵赋,一边各种吐槽一边哐哐喝酒,不喝到断片绝不罢休的那种……

只不过作为邵赋的监护人,总不好让一个刚从精神病院走出来的病人独自回家,所以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送他,已经是很宽松的一面了。

邵赋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并没有挽留,只是站在门口,感受着腿上小黑子的磨蹭,目送那个女人的背影风风火火的远去。

转身关门,二话不说,他猛的抱起小黑子,狠狠地撸了一会,直把那梅狸猫弄的快被玩坏了,一副被蹂躏的表情,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

“依旧是那么丝滑。”邵赋摸了摸小猫的脑袋,笑着说道:“去吧,晚点给你做好吃的。”

“喵呜~”

一声猫叫,小黑子便晃晃悠悠的起身离去,只剩他一人站在原地。

一个月的时间,虽达不到物是人非,但他居住了许久的家还是有些变化。

比如变脏了不少……

不用想,自己一走,那个家伙估计连订的外卖盒都不愿意丢去楼下,一定要攒着好久……

邵赋看了眼垃圾桶,眉头一皱,果然,四块的红烧牛肉,又是好多,他不在,那家伙就总吃这没营养的东西。

拿上扫地用的工具,简单收拾一下有些脏乱的家,他不大敢去自己的房间,不用想里面都是一副经历过二战的凄惨样子。

毕竟,他在的时候都防不住那个家伙如同丧尸入侵一般的进攻战术,更别说不在了,还是整整一个月……

深呼吸,感受空气中属于家的味道,以及那个家伙身上的,从未散去的槐花香气。

讲真的,邵赋,有些想她了。

咔哒一声,门扉轻启。

少年回头,视线当中兀自出现了一个妩媚动人的少女。

青丝如瀑,挥洒而下,单薄的衣裳遮掩住窈窕的身段,纤细修长的一双玉腿隐匿在飘逸的裙摆之下,柳眉樱唇,雪肤媚骨。

而对方似乎也未曾想到,两人会如此突然的重逢,一双美眸中显然带着讶异,与难以掩饰的惊喜。

“倾烟姐,我回来了。”

少年笑着说道,许久不见,她依旧那般美艳,只是瘦了一些。

话音尚未落地,只见一团不明生物便猛的跃起,爆发出强横的力量,以人类肉眼难以识别的速度向着邵赋的怀中扑去:

“呜哇!!赋赋!赋赋赋赋赋赋!倾烟姐姐已经有二十九天三个小时十五分钟零二十一秒没有见到赋赋啦!亲亲~快,让倾烟姐姐亲亲~mua~mua~mua~”

“……”

邵赋很是无语。

为什么,会有人想不开,想念这样的一个死变态呢?

与此同时。

同一栋搂上的另一间屋内。

房间之中昏暗一片,厚重的落地窗帘如同一道隔绝世界的厚障壁,躲藏着一只欣喜若狂的“小兔子“”。

“小兔子”正隐匿于阴影之中,将脸蛋贴近墙上的不知名窃听仪器,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傻笑着自言自语道:

“呜呜……总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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