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子感觉不到疼痛。事实上,被士官长的钢棍或钢棍上的能量触碰到的地方,当场就会失去所有知觉与行动能力,现在的贞子也只有脸和右手能受自己控制。
冰冷的湖水在脸颊上激荡,提醒着她自己被打入湖底的事实。遭受了那么夸张的打击,贞子都奇怪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不过用不了两分钟,全身瘫痪的她就要真真正正地淹死了。
她试着活动右臂,想把自己撑起来,结果却只是笨拙地翻了个身,让淤泥糊了自己一脸。沉降的泥沙缓缓盖在贞子身上,像一层薄毯。如果就这样死去的话,在尸体泡发肿胀浮起来之前,倒也算安详。
狂樱的剑柄,经历刚才的剧变,奇迹般地没有丢失,正落在贞子手边。可是,这剑柄到指尖短短的两三公分,却成了贞子此时无法逾越的天堑。
退一步说,就算能拿到剑柄,自己又能做什么呢?现在的狂樱,根本不认可这个迷茫又软弱的主人。
自己成为狂樱的主人,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
雪一般飘落的泥沙之下,贞子陷入了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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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那一晚,荒神川北泽在与不明幻魔的战斗中被斩杀,死时脸上却带着心满意足的诡异微笑。
那只幻魔没有伤害贞子。王维娜带领的小队突入院中,第一次参加实战的见习战修女安雯鲁莽地冲到了幻魔与贞子之间,所幸幻魔没有再次攻击,只是化作一捧樱花随风散去。
那之后,贞子便被当做难民救助回营。
那时候的贞子,木讷得像台自律机械。她不会主动吃饭、换衣服,却能在每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准时起床,在空地上用那把破旧的木剑练习剑术,直到精疲力竭倒下为止。
对于别人的询问,她只是简单地回答“是”或者“不是”,在不就干脆简单地摇摇头,表示听不懂。
援护组有好几批修女牧师都为贞子检查过身体,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一切正常,只是自理能力与社交能力出奇得差。
找不到贞子的亲属,又没法把她一个人丢着不管,于是在其他难民被纷纷安置后,贞子独自留了下来。
王维娜见过贞子的剑术,有意将她往战修女的方向培养,便自告奋勇地提出充当她的监护人,从此便多了一份奶妈的工作——不过,当时她已经养了犬山好几年了,带孩子也算轻车熟路。
三十多岁,未婚带俩娃,王维娜的人设瞬间就往着奇怪的方向去了。好在贞子只是缺乏教育,脑袋没啥问题,不出几个月,她就基本具备了自己这个年龄该有的生活能力,简单的对话也能进行一些。
只是,她对修习剑术的执念,似乎有增无减。王维娜用来强行教她生活起居和沟通交流的时间,她都加倍补在了训练上,常常到了凌晨还在训练场上挥洒汗水,直到王维娜过来将她拖回去。
“爸爸让我杀一个人。他说战胜那个人是我今生唯一的目的,所以我必须拿起刀,并成为刀”——贞子如此向愤怒的王维娜解释。后者努力过很多次,却始终无法改变贞子那根深蒂固的观念,就像一个bug的程序,无论怎样修改,也无法撼动底层逻辑。
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当王维娜看到贞子当做护身符挂在腰间的狂樱刀柄,她便会感到深深的挫败与无奈。
直到加入教会两年后,贞子仍然无法发挥狂樱的力量。
直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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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va,与我们分开的其他人,现在情况如何?”
处理完幻魔“节制”的事之后,安渡因一行人顺利离开了那个生态球。尽管接下来还有数不清的生态球要依次穿越,不过好在都是些种植园、饲养场之类的安全地带,有Nova领着也不用担心迷路,权当忙里偷闲旅个游。
放松下来之后,安渡因也有闲心询问别人的情况了,尽管他对回答不抱有太大希望。Nova虽然功能强大,毕竟不是神,也不可能知道所有事情的。
但问问总该是要问问,毕竟名义上他还是这次行动的队长。
不料迷你Nova只思考了几秒钟,便回答道:“出发前技术部门给此行各位的手环进行过改造,佩戴者的生命体征数据会实时传回我这里。从数据来看,走散的所有人都还活着。”
“这你都算到了!”安雯发出由衷的赞叹。
【没有定位的话,时隙守卫要找他们还是挺麻烦的。】
Nova在心里说着,嘴上补充道:“只是,荒神川贞子修女的数据目前显示轻度缺氧,全身各处轻微伤。”
“遭到袭击了吗?有没有办法跟她汇合?”安渡因有些紧张地问。
“具体情况无法判断。至于汇合的方法是有的,但与我们的预定路线大相径庭,预计赶到需要2小时左右,并且总行程会耽误5个小时。本次行动,营救赵静聆炽天使为第一优先级,我不建议你为了落单的队员打乱计划。”
“开什么玩笑,他们是跟着我出来的,我必须……”
“没事的。”
这个时候,倒是与贞子关系最密切的安雯打断了安渡因:“可不要小看了下届炽天使的第一候选人,那家伙可没那么容易死掉。”
“怎么连你都这么说……她不是你的好朋友吗?”安渡因不解。
“谁跟她是……我们只是刚好被同一个导师教而已。要是她和狗子同时掉进岩浆里,我肯定先救狗子。话说Nova,狗子他们还好吗?”
“犬山狂牙修女正和索菲亚祭祀在一起,从指标上看,她们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Nova飞快地回答。
安渡因忍不住吐槽:“你等会儿,为啥是掉进岩浆里啊!你跟她们俩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不然呢,掉水里?能当上战修女还会怕水啊?狗子倒是天生怕火,贞子嘛,只要还拿得起刀,她就能把岩浆劈开脱身。”
“你还真是信任她。”
“我们打过赌。在输给我之前,她是不会死的。”
“赌的什么?”
“赌她输了就要穿成兔女郎在圣月节后的联谊会上跳热舞。这对她来说可比死都恐怖。顺带一提我要是输了就要去仪仗队学祭祀礼仪概论和唱圣歌,一个月都不能热出乱子。”安雯说罢,竟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寒颤。
“谁问你这个了!”安渡因快要对安雯的脱线感到绝望了,“我问你们打赌的内容。”
“哦,你说这个啊,”安雯笑笑说,“我们赌她最后能不能放下那把刀,妖刀狂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