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会比雷鸣更先一步,或者说雷鸣往往比闪电迟来。
这句当然是理所应当的废话,不过在偶尔的时候脑子里会想些废话才能称之为健全的人类吧。
夜深人静。从窗外时不时会传来远方不知名鸟儿的鸣唱,为单调的夜色带来一丝动意。
躺在比他自己的木板要舒服一百倍的床上,秦菽黎枕着头,望着天花板,久违的有些睡不着觉。
真是罕见啊,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达到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迅速入睡的地步了,看来两年的和平生活终究还是有些钝化了他的神经。
不过,这也不错。
仅仅两年,那些在他脑中被埋葬在风雪里的东西便如春天生芽一般生长了起来。
若是再过一年,我是不是也就真正习惯了呢?
到那时...
笃笃。
突然,一阵微弱的敲门声打断了秦菽黎的思绪。
嗯,不用做太多思考,在这个点还会鬼鬼祟祟地跑到他房门前的人只能有一个。
“澹台璃,回去睡觉。”
咔擦。
房门直接被打开了,穿着睡服披了一件毛大衣的澹台璃小心翼翼地摸了进来把门重新关上。
秦菽黎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因为穿了大尺寸衣物而显得犹外娇小的女孩,在心中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你有什么敲门的必要吗。
“何事?”
秦菽黎从床铺上做了起来,将被褥扔向澹台璃,和她一起坐在床边。
澹台璃头上披着秦菽黎扔给她的如此,一边在怀里摸索着什么,一边对着另一只被冻的通红的手呵气
“事先说明,若是你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根据情况我会决定你明天有没有饭吃。”
“...”
澹台璟一只粉拳砸在秦菽黎肩上。
“昨天,是,初九。”
“前天,是,初八。”
澹台璟侧着脑袋,乌黑的发丝从额头垂到肩上,像是流下的珍珠锦缎。
她的眉眼从未像此刻一般柔和,嘴边挂着淡淡的笑容。明明还是一张尚未长开的,稚嫩的脸,但却闪烁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女的魅力。
“迟,来,两天。”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银制镶玉的带钩,轻轻放在秦菽黎手中,
“生辰,吉乐。”
少女的手温润而顺滑,像游在水面的鱼钩,微微划过后即离。
秦菽黎摩挲着手中这枚带钩,银线雕刻的不算多么精致,玉石的品质也不算多么昂贵。但当秦菽黎握着它时,便总能回想起这名叫澹台璃的女孩,笑起来有多么好看。
“...是吗。我都快不记得了。”
秦菽黎将带钩挂在腰间,看着它在床内漏进的月光中熠熠生辉。
他以往的生辰过得都不太快乐。在他小时,他的生辰就代表着母亲又一次软弱地哭泣,悲叹命运的不公。待他稍大一些,他的生辰就他不得不去见一群他并不喜欢的人,还要装出一副开心的模样。
当他到达岚瑜城后,每一天都像是他生辰那天的风雪交加,令他看不清,分不清年月。
到他来到玲珑后,无论是他还是他身边的人,都忽视了他的生辰。
并不是每一个生命的诞生都受到了祝福,这也就说明并不是每一个生辰都值得庆祝。
秦菽黎并不认为自己的命运真的悲惨到了那种程度,至少他比很多一生都在挨饿受冻的苦难民众们好了很多。不过他也完全不觉得自己的生辰有什么好纪念的。纪念穿越者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刻吗?哈,那说不定还算有些意思。
不过,
秦菽黎再次摸向腰间的银带钩。
“谢谢。”
他轻声地对澹台璃说道。
澹台璃摇了摇头,拦腰抱住了秦菽黎。
她将脑袋埋进秦菽黎胸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跳动的心脏之上有着澹台璃的呼吸。
“谢,谢。”
这是两年来,秦菽黎第一次听见澹台璃对他道谢。
月亮沿着既定的轨迹无悲无喜地滑动着,带动两人的影子一点点偏移。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过了一小会,秦菽黎拍了拍澹台璃的肩膀:
“要出去走走吗?”
“嗯。”
替澹台璃将身上的大衣系好,秦菽黎牵着她的手走入雪中。
沙沙,沙沙。
雪总在深夜下地温柔,下地恬静。所以两人一大一小的脚印可以在雪地上留存很久。
灯火和月光稀疏地像是一笔轻扫而过的油彩,虽不甚明亮,但也足矣看清路与彼此。
秦菽黎看着身边的澹台璃,猛然发觉少女已经长大了不少。
还记得在两年前,她站在自己身边就像个小豆丁一样。晃眼间,她就变成了一个苗条而俊秀的少女。
时间就像从墙体中的裂缝一样渗透进了你的生活,一点一滴地改变着一切。
若是两年前自己没向她搭话,此番光景又该如何呢?
澹台璃摇了摇他的手,
“高,兴?”
“嗯。”
不过,我高兴可并不是因为生辰之类的东西。
“阿璃,”
“嗯?”
“你可曾想过,你将来会如何?”
“...”
澹台璃没有回答。
其实她有一个正在为之奋斗的目标和梦想,只是她现在还不能说。
“我将来,想种一片桃园,在那里开个酒馆。每到夏天,便采桃子酿酒,一碗只卖一文钱。酒馆的旁边再开几块田,种上菽和麦。这样,便忙活夏天和秋天,享受春天和冬天。”
秦菽黎看向夜空,喃喃地说道。
尽管这并算不上他的梦想,只是一种对理想生活的描绘。
澹台璃没有再接话,只是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出了宫殿外,走到了一颗长在墙边的老榕树旁。
“啊...”
秦菽黎忽然想起这是哪里。
他指向那棵榕树,对澹台璃说道:
“你可还记得这里。”
“嗯。”
澹台璃当然记得。或者说,她从未忘记过这个地方。
秦菽黎在这个世界感受到的温暖不算很多。潮湿和寒冷伴随着他迄今为止绝大部分的人生。
所以,每一份真心于他而言,都是难得可贵的宝物。
澹台璃这个女孩很像以前的他,同样的意外诞生,同样的格格不入,那么悲伤,那么孤独。只是她没有自己那么幸运。
冰冷的亭台楼榭,黄沙夹杂着飞雪。
吹散了他记忆中很多人的面孔,掩埋了他本就为数不多的感情。
他曾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将与这两种事物相伴至终。
但现在,或许还要加一些东西。
夜风吹过,吹动了榕树的树叶。
沙沙,沙沙。
恍惚间,澹台璃看着身旁陷入深思的秦菽黎,好像亦如那夜一般,红衣胜雪,灿若繁星。
......
额,白天忘了更新了家人们。
我的我的。
另外说一句,卡拉彼丘真好玩.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