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一寸长一寸长。
这是一句具有实战指导意义的名言。
作为不论东西南北,在人类战争史中出场率最高的冷兵器——枪,是当之无愧的战场之王。
你每比对方的武器长一点,就说明对方攻击到你的可能性会少一点,你对对方造成有效杀伤的可能性就多一点,对方就会比你先死的可能性也会多一点。甚至因此曾诞生过长达四米的方阵长枪用于作战。
当然,对于澹台璃而言基本不会有亲自提着枪上战场的情况。而枪由于不便携带,无法隐藏,也不算合格的防身武器。所以秦菽黎让她练枪的目的更多是出于锻炼身体和磨炼意志。
但尽管如此,也不代表秦菽黎会对此马虎了事。
是夜中,少女双手紧握长枪,置于身侧,雪花落在铁枪尖上,折射着阵阵冷意。
“提,”
澹台璃将铁枪握起,
“举,”
澹台璃将铁枪平举,
“刺。”
澹台璃陡然发力,右脚猛然踏地,气劲从腿递到腰再递到手臂形成一条流畅的传递线,带来爆发性的力量。寒光闪过,枪出如龙。少女的动作干练而简洁,没有浪费一丝一毫力气,尽数输送到了枪尖。
单论这个刺击动作而言,就连秦菽黎也挑不出任何毛病,非常完美。
常言月棍年刀一辈子枪。越长的武器就代表越难操纵,越难精通。就算是这一个简单的平刺也需要积年累月的练习才能有不错的效果。
而眼前的少女从开始拿枪才不过几个月便能练到这般地步。算上之前教过她的拳法,倒也算得上是天才。
“不错,方才的那一击很漂亮。”
秦菽黎为她掸去头上的飘雪,轻声称赞道。
“嗯!”
因为练习而出了一身薄汗的少女脸蛋红彤彤的,微微勾起的嘴角里藏着浅浅的笑意。
“但,业不勤则荒,练枪也是一样。再来几组。”
“是。”
“脚站住,腰沉住,手稳住。”
“提,举,刺。”
...
“停。”
随着秦菽黎一声令下,少女松开了手中铁枪,身体不自主地倒向雪地。
秦菽黎及时地扶住了她,让她坐在院里的椅子上。
“呼...呼...”
尽管是下着雪的冬夜,少女依然大汗淋漓,靠在秦菽黎肩膀上喘着粗气。秦菽黎拿出用温水提前洗好的毛巾,为她简单擦试着汗水。
待到她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秦菽黎说道:
“累了?”
“嗯...”
少女在秦菽黎怀中彻底放松,微微闭上了眼。
“累就对了。越累,身体就越会记住锻炼的感觉。长久以来,只要你一拿起枪就能回忆起方才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就和你以前练拳一样。”
“我,能和,你,一样?”
怀中的澹台璃睁开了眼,一只手轻轻抚上秦菽黎的脸颊,轻声发问道。
“你会比我强。”
秦菽黎笑着回答。
单论学习天赋而言,澹台璃确实比他更胜一筹。他在武国皇宫练枪时吃的苦头可比澹台璃多的多。只要澹台璃能把先天的弱身子调理好,说不定真可以比他更能打。
毕竟玲珑女性的力量与男性相差无几。
“嗯。”
澹台璃相信了秦菽黎。
既然他说自己能比他强,那我就变强给他看。
到那时,无论是璟帝还是二姐,我都要比她们更有资格...
“嗯。红柳回来了。”
松开怀中的澹台璃,秦菽黎看向走进院子里的那道熟悉的窈窕身影。
只见红柳扭着手指,以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走到了秦菽黎面前,
“红柳,一路可好?”
“托您的福...秦先生,那个,在光禄寺那有些事耽搁了...”
“无妨。”
“不...我是说,这事和您有关...”
和我有关?
秦菽黎的表情略带一些疑惑,
“何事?”
“就...”
红柳一脸复杂地把方才诗织告诉她的消息转述给秦菽黎。
秦菽黎的表情从疑惑到释然到难绷到麻木。
“...”
待到红柳讲完后,两人不约而同得陷入沉默。
一旁的澹台璃也盯着鞋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到底,还是自己造的孽啊。
食材什么的出去买不就好了,干嘛就贪那女人的呢...好吧可能多少有一点点的报复心理在。
这下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怎么这几天就那么倒霉呢...
“咳,李师傅说,明日他会登门向您致歉...”
“告诉他不必如此,追根到底还是我自己的问题。不过就是给那位做饭而已,倒不如说,是我的荣幸。”
红柳看着秦菽黎面无表情地念完这段话,心中表示若是您的语气再多一些波澜说不定我就信了。
“唉。我差不多也该告辞了,那么,明天...”
原本站起身来的秦菽黎突然停住,因为他想起来一个有那么一点严重的问题。
我的房子,好像在昨晚塌了不是?
“...”
“秦先生,可还有其他事?”
“红柳。你们府中可有打理过的偏房?”
听到这句的澹台璃眼神突然锐利起来,
“诶?偏房的话,倒是...”
“没有。”
澹台璃不知何时站在了秦菽黎面前,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孩子,脑子转的还真够快。
秦菽黎扶着下巴暗暗想到。
“诶诶?殿下,那个...”
“没有。”
这下吓得红柳不敢再说话了,只剩下澹台璃睁着大眼睛静静地看着秦菽黎。
“真没有?”
“没有。不过,你,可以,和我...”
“殿,殿下!”
红柳不能再沉默了,她一把扑向澹台璃,但被澹台璃一手托脸拦在了身旁。
“那还真是没办法了。”
“嗯,嗯!”
澹台璃止不住地点头。
“那么,红柳,”
“唔...我在。”
好不容易挣开澹台璃魔爪的红柳捏着鼻子委委屈屈地回答着,
“因为我的房子昨夜被雪压塌了,暂时无处可去。若你不嫌弃的话,可愿收留我一晚?”
红柳霎时羞红了脸,
“诶,诶诶?那,那个,如果是秦先生的话...倒,倒也不是不行...”
“!”
澹台璃瞪大了眼睛,立马拉住了秦菽黎的衣袖,
“不许!”
“为何?红柳也是同意了的。”
“红柳,还小!”
你就比她大了不成?
秦菽黎好笑地看着难得脸上有着可爱表情的澹台璃,不由得想逗一逗她,
“那我去找澹台璟?”
“你!你敢!”
听见这个名字,澹台璃立马炸了毛,鼓着腮帮子一把抱住秦菽黎的腰不让他动弹,
“你,今晚,和,我,住!”
“不行,你还小。”
“唔!”
澹台璃再也反驳不了一点,便耍赖地把脸埋进了秦菽黎的后背不再说话。
过了一小会,秦菽黎拍了拍身后的澹台璃,
“好了,不闹了。逗你玩呢。”
“就算,如此。也,不要,说,她。”
“好,我不提她了。”
“嗯...”
澹台璃缓缓松开了手,扭过头不看秦菽黎。
“红柳,领我去一座偏房即可。我只在此暂住几日,待到屋子修好后便会离开。”
“秦先生是殿下的恩人,想住多久都是没问题的。”
已经缓过劲来了的红柳笑着回应,随后领着秦菽黎向殿内走去。
身后的澹台璟抓着秦菽黎的衣角,一言不发地跟了上来。
但是,
秦菽黎看向身后的澹台璃。
恩人吗?
秦菽黎觉得自己和澹台璃之间比起施恩者和受恩者,更像是互相温暖,各取所需的关系。澹台璃需要秦菽黎的指导与关心,而秦菽黎则需要在澹台璃身上找到一些情怀和寄托。有些像他在武国皇宫里的日子,但又不完全是。
总而言之,澹台璃是一个对秦菽黎很重要的小女孩。
想到此处,秦菽黎不禁摸了摸她的头。
澹台璃微微地抬起头,随后又低了下去,任由他抚摸。
不过,还是有一个很令秦菽黎在意的点。
澹台璃对澹台璟的抵触是不是太强烈了一些?就算是因为自己和她的一档子破事,也未免有些过激了一些,甚至到了不愿提她的名字的程度。
可澹台璟在上台后对她姐姐的孩子,也就是她的外甥和外甥女并没有什么敌对举措,反而还挺优待的。虽然对澹台璃用处不大。
这里面应该有些其他的原因,
找个时间问问吧。
“阿璃。”
“...嗯?”
“你看,”
秦菽黎指向窗外的雪。
在月光下,每一片雪花都像是一枚从天坠落的羽毛。沐浴着柔和的银辉,在夜空中翩翩起舞。
它落在红墙上,落在飞檐上,落在庭院的瓦顶上,落在院子里的石板上,又如同世间盛放的花朵连成了一片,谱写着雪与月的赞歌。
这里的雪温柔很多,温柔到了他好像是他第一次认识雪。
那么安静,那么和谐。
“你若烦闷时,便常常想起这雪。”
“然后你就会感到,生而为人的烦恼,在这仿佛洗涤了一切的雪中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秦菽黎笑着牵起了她的手。
但澹台璃没有看雪,却在看着此刻正在看雪的秦菽黎的脸。
皇宫的雪,澹台璃看过很多次了,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不过,澹台璃知道的是:
每当她烦闷时,便常常想起他的笑脸。
然后她就会感到,她所有的烦恼,在他微微勾起的嘴角中显得那么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