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长)枪与少女

古人云:一寸长一寸长。

这是一句具有实战指导意义的名言。

作为不论东西南北,在人类战争史中出场率最高的冷兵器——枪,是当之无愧的战场之王。

你每比对方的武器长一点,就说明对方攻击到你的可能性会少一点,你对对方造成有效杀伤的可能性就多一点,对方就会比你先死的可能性也会多一点。甚至因此曾诞生过长达四米的方阵长枪用于作战。

当然,对于澹台璃而言基本不会有亲自提着枪上战场的情况。而枪由于不便携带,无法隐藏,也不算合格的防身武器。所以秦菽黎让她练枪的目的更多是出于锻炼身体和磨炼意志。

但尽管如此,也不代表秦菽黎会对此马虎了事。

是夜中,少女双手紧握长枪,置于身侧,雪花落在铁枪尖上,折射着阵阵冷意。

“提,”

澹台璃将铁枪握起,

“举,”

澹台璃将铁枪平举,

“刺。”

澹台璃陡然发力,右脚猛然踏地,气劲从腿递到腰再递到手臂形成一条流畅的传递线,带来爆发性的力量。寒光闪过,枪出如龙。少女的动作干练而简洁,没有浪费一丝一毫力气,尽数输送到了枪尖。

单论这个刺击动作而言,就连秦菽黎也挑不出任何毛病,非常完美。

常言月棍年刀一辈子枪。越长的武器就代表越难操纵,越难精通。就算是这一个简单的平刺也需要积年累月的练习才能有不错的效果。

而眼前的少女从开始拿枪才不过几个月便能练到这般地步。算上之前教过她的拳法,倒也算得上是天才。

“不错,方才的那一击很漂亮。”

秦菽黎为她掸去头上的飘雪,轻声称赞道。

“嗯!”

因为练习而出了一身薄汗的少女脸蛋红彤彤的,微微勾起的嘴角里藏着浅浅的笑意。

“但,业不勤则荒,练枪也是一样。再来几组。”

“是。”

“脚站住,腰沉住,手稳住。”

“提,举,刺。”

...

“停。”

随着秦菽黎一声令下,少女松开了手中铁枪,身体不自主地倒向雪地。

秦菽黎及时地扶住了她,让她坐在院里的椅子上。

“呼...呼...”

尽管是下着雪的冬夜,少女依然大汗淋漓,靠在秦菽黎肩膀上喘着粗气。秦菽黎拿出用温水提前洗好的毛巾,为她简单擦试着汗水。

待到她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秦菽黎说道:

“累了?”

“嗯...”

少女在秦菽黎怀中彻底放松,微微闭上了眼。

“累就对了。越累,身体就越会记住锻炼的感觉。长久以来,只要你一拿起枪就能回忆起方才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就和你以前练拳一样。”

“我,能和,你,一样?”

怀中的澹台璃睁开了眼,一只手轻轻抚上秦菽黎的脸颊,轻声发问道。

“你会比我强。”

秦菽黎笑着回答。

单论学习天赋而言,澹台璃确实比他更胜一筹。他在武国皇宫练枪时吃的苦头可比澹台璃多的多。只要澹台璃能把先天的弱身子调理好,说不定真可以比他更能打。

毕竟玲珑女性的力量与男性相差无几。

“嗯。”

澹台璃相信了秦菽黎。

既然他说自己能比他强,那我就变强给他看。

到那时,无论是璟帝还是二姐,我都要比她们更有资格...

“嗯。红柳回来了。”

松开怀中的澹台璃,秦菽黎看向走进院子里的那道熟悉的窈窕身影。

只见红柳扭着手指,以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走到了秦菽黎面前,

“红柳,一路可好?”

“托您的福...秦先生,那个,在光禄寺那有些事耽搁了...”

“无妨。”

“不...我是说,这事和您有关...”

和我有关?

秦菽黎的表情略带一些疑惑,

“何事?”

“就...”

红柳一脸复杂地把方才诗织告诉她的消息转述给秦菽黎。

秦菽黎的表情从疑惑到释然到难绷到麻木。

“...”

待到红柳讲完后,两人不约而同得陷入沉默。

一旁的澹台璃也盯着鞋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到底,还是自己造的孽啊。

食材什么的出去买不就好了,干嘛就贪那女人的呢...好吧可能多少有一点点的报复心理在。

这下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怎么这几天就那么倒霉呢...

“咳,李师傅说,明日他会登门向您致歉...”

“告诉他不必如此,追根到底还是我自己的问题。不过就是给那位做饭而已,倒不如说,是我的荣幸。”

红柳看着秦菽黎面无表情地念完这段话,心中表示若是您的语气再多一些波澜说不定我就信了。

“唉。我差不多也该告辞了,那么,明天...”

原本站起身来的秦菽黎突然停住,因为他想起来一个有那么一点严重的问题。

我的房子,好像在昨晚塌了不是?

“...”

“秦先生,可还有其他事?”

“红柳。你们府中可有打理过的偏房?”

听到这句的澹台璃眼神突然锐利起来,

“诶?偏房的话,倒是...”

“没有。”

澹台璃不知何时站在了秦菽黎面前,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孩子,脑子转的还真够快。

秦菽黎扶着下巴暗暗想到。

“诶诶?殿下,那个...”

“没有。”

这下吓得红柳不敢再说话了,只剩下澹台璃睁着大眼睛静静地看着秦菽黎。

“真没有?”

“没有。不过,你,可以,和我...”

“殿,殿下!”

红柳不能再沉默了,她一把扑向澹台璃,但被澹台璃一手托脸拦在了身旁。

“那还真是没办法了。”

“嗯,嗯!”

澹台璃止不住地点头。

“那么,红柳,”

“唔...我在。”

好不容易挣开澹台璃魔爪的红柳捏着鼻子委委屈屈地回答着,

“因为我的房子昨夜被雪压塌了,暂时无处可去。若你不嫌弃的话,可愿收留我一晚?”

红柳霎时羞红了脸,

“诶,诶诶?那,那个,如果是秦先生的话...倒,倒也不是不行...”

“!”

澹台璃瞪大了眼睛,立马拉住了秦菽黎的衣袖,

“不许!”

“为何?红柳也是同意了的。”

“红柳,还小!”

你就比她大了不成?

秦菽黎好笑地看着难得脸上有着可爱表情的澹台璃,不由得想逗一逗她,

“那我去找澹台璟?”

“你!你敢!”

听见这个名字,澹台璃立马炸了毛,鼓着腮帮子一把抱住秦菽黎的腰不让他动弹,

“你,今晚,和,我,住!”

“不行,你还小。”

“唔!”

澹台璃再也反驳不了一点,便耍赖地把脸埋进了秦菽黎的后背不再说话。

过了一小会,秦菽黎拍了拍身后的澹台璃,

“好了,不闹了。逗你玩呢。”

“就算,如此。也,不要,说,她。”

“好,我不提她了。”

“嗯...”

澹台璃缓缓松开了手,扭过头不看秦菽黎。

“红柳,领我去一座偏房即可。我只在此暂住几日,待到屋子修好后便会离开。”

“秦先生是殿下的恩人,想住多久都是没问题的。”

已经缓过劲来了的红柳笑着回应,随后领着秦菽黎向殿内走去。

身后的澹台璟抓着秦菽黎的衣角,一言不发地跟了上来。

但是,

秦菽黎看向身后的澹台璃。

恩人吗?

秦菽黎觉得自己和澹台璃之间比起施恩者和受恩者,更像是互相温暖,各取所需的关系。澹台璃需要秦菽黎的指导与关心,而秦菽黎则需要在澹台璃身上找到一些情怀和寄托。有些像他在武国皇宫里的日子,但又不完全是。

总而言之,澹台璃是一个对秦菽黎很重要的小女孩。

想到此处,秦菽黎不禁摸了摸她的头。

澹台璃微微地抬起头,随后又低了下去,任由他抚摸。

不过,还是有一个很令秦菽黎在意的点。

澹台璃对澹台璟的抵触是不是太强烈了一些?就算是因为自己和她的一档子破事,也未免有些过激了一些,甚至到了不愿提她的名字的程度。

可澹台璟在上台后对她姐姐的孩子,也就是她的外甥和外甥女并没有什么敌对举措,反而还挺优待的。虽然对澹台璃用处不大。

这里面应该有些其他的原因,

找个时间问问吧。

“阿璃。”

“...嗯?”

“你看,”

秦菽黎指向窗外的雪。

在月光下,每一片雪花都像是一枚从天坠落的羽毛。沐浴着柔和的银辉,在夜空中翩翩起舞。

它落在红墙上,落在飞檐上,落在庭院的瓦顶上,落在院子里的石板上,又如同世间盛放的花朵连成了一片,谱写着雪与月的赞歌。

这里的雪温柔很多,温柔到了他好像是他第一次认识雪。

那么安静,那么和谐。

“你若烦闷时,便常常想起这雪。”

“然后你就会感到,生而为人的烦恼,在这仿佛洗涤了一切的雪中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秦菽黎笑着牵起了她的手。

但澹台璃没有看雪,却在看着此刻正在看雪的秦菽黎的脸。

皇宫的雪,澹台璃看过很多次了,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不过,澹台璃知道的是:

每当她烦闷时,便常常想起他的笑脸。

然后她就会感到,她所有的烦恼,在他微微勾起的嘴角中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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