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雪逐渐变小,教室内也陆陆续续地走进了学生。
有男有女,有高有瘦。在澹台家执政的玲珑皇宫里,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们往往要比男孩更加具有活泼和活跃。不过相同的是,他们都穿着价值不菲的丝织长袍,裹着各式各样精美鞣制的皮草,有的甚至还带着小火炉和茶具进来。
直到最后一人进入教室后五分钟,秦菽黎望着眼前稀稀拉拉只坐了一半的座位,也失去了点名的兴致。
罢了,他们的家长也不指望这些小家伙们能在翰林苑学到什么东西。
“收声,上课。”
秦菽黎敲了敲黑板,示意安静。
好在至少这群学生们也知道翰林苑虽然水,但也不是个能轻易惹事的地方。便都安静地各玩各的。
秦菽黎对此视而不见,拿起书开始讲课。
金刚经云:
若有人言:如来若来若去,若坐若卧,是人不解我所说义,何以故?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称如来。
如既真如,意即宇宙万物的究极本体,是构成宇宙的最小单位,来既显现。如来如来,意即真如在我们面前的显现。
所以这个如来和若至是没什么关系的。
由于释迦牟尼洞察了如来的本质,或者说观测到了所谓的‘如来’,所以‘如来’也就成为了释迦牟尼的尊号之一。
个人认为拥有无限算力,能推测出万物发展的拉普拉斯妖是一个与之类似的阐述。他们都是洞察了宇宙本质的超维生物,不过还能计算出宇宙未来的拉普拉斯妖大抵要更牛逼一些。
“嗯。”
秦菽黎满意地放下了炭笔,停止了遐想。看着台下倒了一大片的官二代们,欣慰地点了点头。
孩子们,你们确实应该少接触这些缥缈虚无的东西。你们还未饱尝过生活的苦难,无需将精神寄托于它们。
所以,睡吧。
“秦先生,”
嗯?
秦菽黎好奇地看向一个坐在第一排,举着手,打扮的格外精致的女孩,
我记得...她应该叫慕晴?
“说。”
“如来他来了吗?”
“...”
我真傻,我居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听了我讲课。
秦菽黎不想在这个问题与她多做纠缠。
“如来。”
“那他真来了吗?”
“如来。”
“如来到底来没来?”
“如来嘛。”
哐。
她站起身来,身后的椅子顺势倒在地上。她走到秦菽黎身前,仰着头,盯着秦菽黎的眼睛。凑近了看,这女孩的脸呈现出一种娇生惯养的精美和可人。
“秦先生怎地能这样糊弄学生?不怕我告到二公主那里去?”
“呵...”
没想到我和那位小公主的破事连这些不常入宫的人都知道了,看来真是丢脸丢大了。
况且,在这个教室里究竟是谁糊弄谁你心里真的没点数吗?
“慕晴,是吧?你想与二公主多交流,直接去便是。还有,若是你方才将我讲的内容听了半个字进去,也不会问出如此令人贻笑大方的蠢问题。”
这句话对于这些富贵花朵们已是难得的重话,不过秦菽黎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说出来。毕竟,眼前这个叫慕晴的女孩摆明了是来找茬的,若不提点一下,以后这课真没法上了。
果不其然,慕晴气恼的红了脸,瞪着眼走上前来抓住了秦菽黎的手腕,教室内立马升起了一阵阵的吆喝拱火声,
秦菽黎没有挣脱,静静地等待她开口。
只见她将为数不多的怒火压了下去,脸上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别扭的笑意,
“哼,照我看,似先生这般貌美的男子,何苦在这幽深的翰林苑里教书?”
她将脸凑了上来,满是一种逞强的颜色,
...哈?
我,是被学生公堂强行调戏了?
“呼~”
“有你的!慕晴!”
周围学生们的起哄声越来越大,秦菽黎也逐渐感到有些不对劲,这群小子今天的表现尤为怪异啊。
就在秦菽黎思考之际,慕晴继续开口着:
“秦先生倒不如考虑考虑来我家做个男门客,只要每日将我伺候好,便可...”
嘭。
就在气氛即将达到最顶峰时,一本课本从教室里飞来,划空而过,势大力沉地正中了慕晴的后脑勺。
伴随着书本落地的声音,整个教室霎时变得鸦雀无声。就连被砸到的慕晴本人似乎也还没缓过劲来,呆呆地维持着方才的姿势。
那掷出课本的人,便是坐在角落的那位澹台家直系子弟。她站起身来,死死地盯着秦菽黎被慕晴所紧紧抓住的手腕,
“给,我,松开!”
她的声音滞涩而稚嫩,就像初学说话不久的孩童一般。但与她的声音不同,她的动作敏捷而充满力量,只见她一直紧绷的右腿猛然一蹬,跨过路上的数张桌椅,顷刻间便来到慕晴身边,拽下了她的那只手,
“你!澹台璃,你疯了不成...”
还没等她说完,澹台璃已经将她摔到地上,死死地捏着她的喉咙,
“咳,咳!”
澹台璃的手上隐隐有青筋鼓起,平日总是如一滩死水般的眼神此刻却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一般充斥着凶狠,
“阿璃,撒手!”
顾不得称呼和其他东西,秦菽黎立马大喊道,
“可是,她...”
“撒手!”
“...”
澹台璃松开了手,得以喘息的慕晴立刻大口地喘着气。澹台璃无视了周围同学惧怕和愤怒的眼光,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秦菽黎将地上的慕晴扶了起来,检查了一下她已经被勒的发红的脖颈,心底暗暗舒了口气。
还好,没什么大碍。
待到慕晴差不多缓过劲来,秦菽黎对她说道:
“今日允你早退,去吧。”
“...是。”
慕晴先答应了秦菽黎的话,随后转过头恶狠狠地看向澹台璃:
“澹台璃,你这无人管教的野种,你莫以为你姓澹台我便怕了你,来日我必将...”
“我说,”
秦菽黎打断了她的话,和慕晴对视着,
“今日,允你早退。可明白?”
“...”
慕晴头也不回地甩门而去。
唉。
秦菽黎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孩子,明知道自己干不过澹台璃,还非要在走之前放垃圾话激怒她。也不知道刚才我算是为慕晴少惹麻烦还是为澹台璃说话。
先将慕晴支走后,接下来还有一件要做的事。
“所有人,除了澹台璃,起立。”
各位纨绔子弟们莫名其妙地站了起来,
“说吧,是谁怂恿慕晴做这件事的。”
“我给你们三分钟选出一名或多名罪魁祸首。否则有一个算一个,就等着陛下和慕家找你们挨个算账吧。”
当然,这只是扯虎皮而已。无论是慕家还是澹台璟那边,都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小辈之间的矛盾长辈不插手是这个圈子无言的规则之一,尽管它往往不是那么牢靠。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是两名男生和慕晴打赌,至于打赌的内容不用想也知道很无聊,也很无趣,不如说这个年龄成日无所事事的小家伙们整天想的东西大多都很无趣。
不过,这倒是给秦菽黎提了个醒,原来自己上课时有这么严肃吗?
要不然,多笑笑?
秦菽黎稍微幻想了一下自己笑容满面迎接这些二代们的样子,
...算了。
不过,还有一点令秦菽黎比较在意,
在他对这群小家伙们为数不多的记忆中,他记得自己是有和慕晴交流过的才对,不然方才也不会记得她的名字。
也罢。
将这群忐忑不安的纨绔们全部打发回家后,秦菽黎看向那个正望向窗外的少女。
午后的薄光打在她的脸上,为她本就洁白无瑕的肌肤镀上一层光泽。她的身影在此刻空荡的教室中显得有些落寞,似乎也同时投射在了她那总是毫无波澜的瞳孔中。
秦菽黎太了解她了,所以他现在不会说什么。
正当他收拾好东西踏出门时,澹台璃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就像他刚说的,他太了解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