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记忆一同褪色的,还有蕴藏在记忆里的情绪。
那些曾让你为之沸腾为之鼓舞的事物终究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失去它的力量,最后变成你脑中一个灰暗的符号,再也兴不起任何波澜。
当然,这是对于大多数情况而言。
“......”
秦菽黎睁开了双眼。
梦中有些久远的景象让他的脑袋有些发昏。最后印入他眼中的,是一张夹杂着些许泪光的,美丽的脸庞。
“唔...”
撑起身子,感受着身下熟悉的丝滑柔软的触感和弥漫着的淡淡香气,秦菽黎坐在这张绣有特征化的凤凰的红床上,看着窗外点点的雪花在月光下纷纷洒洒。
这里是哪?
这里是玲珑,是他已经待了两年的玲珑。
大床,大房间 大house,金雕银饰。
无论是那古朴典雅的梳妆镜,精致名贵的小号壶器茶具,还是各种凤鸾雕饰的物件家具,都在说明着这定是一位尊贵的女性的房间。
秦菽黎随意地从床头柜上抓起茶壶灌了一口,略显苦涩的茶味从舌根蔓延到整个口腔。
当她泡这个茶叶时,就说明,那个女人今天会来的晚些。
“呼...”
这样也好,能晚一秒是一秒。
老实说,秦菽黎有些对付不来她,毕竟能把别国送来的质子毫不介意地收入房中肆意把玩的女人,实在是难以用常理来度量的。
是的,质子,被武国皇帝秦令和一张谕令送到雌风鼎盛女帝当权的玲珑的武国九皇子正是坐在龙床上的秦菽黎是也。
而那个女人,自然也就是玲珑女帝,澹台璟。
以澹台璟的话来说,自己是两国交易的附赠品。玲珑与武国结成同盟,协助武国抗击努尔赤的入侵,同时武国皇帝将尊玲珑女帝为“长姊”,武国成为玲珑的附庸。
在这一环节中,作为能让双方都取信的工具,秦令和的一干儿子中的幺子秦菽黎便担任了此大任。
她说,从他踏入玲珑皇宫的第一步起,他便成为了她的所有物,她能支配他的一切。
没办法,谁让老子把儿子卖了呢?
不过,自己老爹管澹台璟叫姐,按辈分她得是自己的姑姑。
对自己的侄子下手什么的,还真是个荤素不忌的好姑姑啊。
秦菽黎将窗棂打开,感受着丝丝寒气透入,这种久违的寒冷能让他变得更加冷静和沉着。
正当他闭上眼享受这扑面而来的感觉时时,咔嚓,房门被打开,一个模糊的影子投在红床的帷幕之上。
嗒,嗒。
脚步声很轻,但又仿佛是为了让某人听到,带着清脆的踏地音。
人影逐渐接近,仅仅是通过影子,也能明显地看出影子主人的曲线有着多么曼妙和优美。
嗒。
脚步声停下,一只白净细嫩的素手伸了进来,掀开了红色的帷幕,就像揭开新娘子的盖头一般。
随着红纱缓缓升起,那张绝美的俏脸毫不掩饰地暴露在秦菽黎眼前。
她的下巴比起传统美人的鹅蛋脸略显尖锐,使她的气质多了几分凌厉,随后便是那涂了淡淡胭脂的红唇,形状完美的鼻子,一双灵动而清丽的凤目,被金钗简单梳理成马尾的乌黑长发。
她探了半个身子进来,一只手扶着床沿,一只手拉着床纱,她穿着一身简单的青白冬装,但严实的衣物包不住她如火的躯体,她的上身向前倾着,使得那本就巨大的规模更加令人难以直视。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块冰,就和她大多数时候一样。不过,在她流转的目光中,又能瞧出一些其他的东西。
“你方才,可是在朕的床上睡着了?”
“陛下英明。”
“呵...”
澹台璟向秦菽黎靠近,不断压缩着秦菽黎在床上的空间。
“你倒是好胆子,前来侍寝的宠物居然先在主人的床上睡了一觉。”
她的声音就像她的脸一样清冷,不过对她全身上下都十分了解的秦菽黎清楚的知道,她比她看起来会玩的多。
终于,秦菽黎退到了角落。澹台璟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注视自己,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澹台璟在他耳边轻喃:
“说吧,要朕怎么罚你?”
“陛下挑个喜欢的来便是。”
“朕可难得让你自己选一次,不再想一想?”
“陛下开心就好。”
“无趣。”
澹台璟挪开了手,放下身子躺在了床上,一副对他失去兴趣的样子。
秦菽黎暗暗松了口气,打算到窗前把之前打开的窗户关上。不过,就在他想要回头的前一刻,一双玉腿将他的脖颈夹住,随后把他的身体往前一带,让他轻轻地栽到了澹台璟怀中。
澹台璟伸出手,抚摸着秦菽黎的脸,将他的头轻轻地往身下按去。
感受着他的肌肤划过自己的小腹,腿根,澹台璟的脸上逐渐升起一抹潮红,
“那便罚你,替朕吟诗。从《怀古》起,一首一首地吟,吟到朕说停为止。”
她双腿夹紧,娇躯因为身下摩挲感而兴奋地颤动,
“来,叫我姑姑。”
最后一句话落入秦菽黎耳中,让他不自觉抖了一抖。
她的话语就像结成了冰的蜜糖,剔透的外表下却甜的发腻,甜的浓稠。
秦菽黎不再言语,专心地在心里默背诗词。
若是这些诗句有灵,想必如何也猜不到它们竟会被用来做这种腌臜事。
“唔哼...”
红床微动,两道重合的身影不断扭动交织着。时不时漏出的声音好像让门外的宫女和月亮一同羞红了脸。
...
秦菽黎用茶漱了漱口。
得到满足的澹台璟慵懒地靠在床边,带着玩味的笑容看着秦菽黎的背影。
她的衣衫有些不整,在白皙的肩头氤氲着诱人的红润,那呼之欲出的山峦更是凸显着强烈的存在感。
不过,已经回过头来的秦菽黎对此毫无波动。
早就是司空见惯的东西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菽黎将目光移向窗外,不过一会,那雪居然就下的这么大了,似要将世间一切染为洁白。
然而,一双手将他的脸扳了回来,
“那雪可是比朕还好看?”
看来她的心情还不错,竟还有心思和自己开开玩笑。
“回姑姑,雪自然是比不得姑姑好看的。”
“呵...那你还看?”
“在下只是想起初入皇宫时,也是下着这般的雪,不由得有些感慨而已。”
听闻此话,澹台璟挑了挑细眉,将秦菽黎抱在自己怀中。
澹台璟向来有些怕冷,不过秦菽黎是个天然的热水袋。每到冬天,她便想抱着他。
“都两年了,你还记得?”
“只是两年,为何不记得?”
秦菽黎笑着回应,把澹台璟的手放在掌中包裹着。
“陛下日理万机,这些小事理应记不清。我在这宫里应当算是最为闲散的人,自然记得。”
“那你是在埋怨朕了?”
“怎会。在下对此,心甘情愿。”
是啊,确实如此。
无论如何,这个结果都是秦菽黎乐于看见的。
有了玲珑的支援,武国的处境便不再那么岌岌可危。虽然秦菽黎对于整个武国如何并不在意,但多年来他一直为之苦恼的问题总算得到缓解了。
只是总要有人付出代价而已。那个人是他,而且只能是他。
“能得陛下青睐,乃我之幸。”
“...无趣。”
澹台璟似是毫无兴致一般摆了摆手。
“你是真的如此?还是在朕的面前装成这样?”
“陛下是指?”
“不知道就算了。”
她的语气和表情立马恢复了之前的清冷,仪态满满地躺在了床上。
“今日奏折实在多了些,朕打算歇息了。”
“那在下告退。”
“慢着。”
澹台璟抓住了秦菽黎的手,
“夜还长,你晚些再走。”
“...是。”
...
不知何时,澹台璟紧紧抱住他的手松了开来,同时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秦菽黎悄无声息得澹台璟的怀中抽了出来,替她掖好被角,理好了杂乱的长发。
走出房门,和门口的宫女随意交代了几句,仅着一身单衣的秦菽黎踩着雪往自己宅邸走去。
月色迷人,折射在雪上就像在大地上撒上了一层辉光,仿佛进入了云雾缥缈的仙境。
秦菽黎盯着脚下,默默想到,
今天,便正好是自己来到玲珑皇宫的第二个年头结束之时,同时也是自己的22岁生日。
在这两年间,他如同一根误入花群的蒲公英种子一般,不断飘动,不断摇摆,却始终找不到能让他落下的地方。
谁会关心?谁会在意?
但也许,这才是他和这皇宫正常的关系才对。
因为,他是质子,是这里的奴隶,是双方握在手中的那根木绳。
交易需要他,所以他在这里。
“唉。”
秦菽黎抬头望向天空,望向那缺了一半的月亮,不知从世界的另一面看去,这月是否也一样。
当玲珑都开始下雪时,岚瑜城想必已是风雪交加了吧?
秦菽黎摇了摇头,继续着回家的路。
想那么多也没用,等到武国那边战事告落,自己就找个机会跑路。
在此之前,就继续当个合格的,既不堕落也不出众的,平平无奇的质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