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刑进行到这里时,独孤诞忽然又发现了一个情况,那就是她居然有些下不去手了。

下不去手的原因是,冥冥之中,她仿佛感受到了一种源自这具身体的神秘力量,这名商人表现得越痛苦,她下手的力道就越是轻,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反正手就是不太受使唤,就像是痒痒肉被挠后身体出现的应激反应一样。

不仅如此,她的心脏也骤然变得沉重了几分,这毫无疑问是一种负面情绪。

动作虽然停下了,但思绪却没有停止,独孤诞依然恼火,并且由于没有得到预期的发泄,这股恼火变得愈发强烈了,这种又想发泄又不能做出动作的奇妙平衡就这么发生在了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纠结。

在这黄金的中场休息时间,男人及时调整过了状态,强忍着疼痛,猛吸了三大口气,用几近央求的语气向独孤诞询问道。

“这位....姑奶奶....不知道您是....哪里的人?”

“自己猜!”

忙着堵住女人的嘴的独孤诞怎么可能给他好脸。

“小的欠的实在是太多了啊.....您不说.....我给哪个还啊.....?”

“什么还不还的?又欠打了不是?”

“别别别.....姑奶奶啊.....”

眼看着独孤诞攥起拳头又要打过来,这个男人居然哗哗地就开始往下掉眼泪了,模样看起来很是凄惨,随便一声抽泣就是小鲜肉十年的功力。

“我现在真的是没有钱了啊.....这个宅子都是趁着黄家内部纠纷没人管偷偷借来的啊.....您看能不能再宽限我几天,实在不行我去给您那边做牛做马也好啊.......”

“你说什么?!!”

独孤诞还没说什么,那个女人居然先变脸了。

“这宅子不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怎么得来的地契?”

男人连忙开口。

“您别听她胡说,那是我找人画的假契,二十文一纸,那样的地契要多少有多少,不信您可以去旁边的几间房子里看看,那里可都是荒废的啊,若真是我的房产,我怎么可能连管都不管?”

“你不是说你找来负责打理的人手过两天就来了吗?!!”

“那是我骗这个骚狐狸的啊,两天后我本打算跑路的,我连通关文书都准备好了,就在我衣服内衬里,您不信可以翻开看,出了水门关一路往北就是莱州地界,您如果怕我跑了您就把它撕了,我保证不离开青源镇一步,就在您的监督下想办法筹钱,姑奶奶,求您饶我一命啊......我真的不敢了......”

“梅乾!你怎么敢骗人的?亏你还世代贩茶家大业大呢,你就这么坑蒙拐骗?你的良心呢?用假宅子哄我跟你上床,然后提上裤子就逃债跑路是吧?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畜生?!”

“放你么的屁,你叫唤什么?要不是我借钱把你从窑子里赎出来,你现在还在让野男人玩得七荤八素呢!谁家大业大了?我就一要饭的!我祖上三代都是贫农!姑奶奶您不信可以查我,别听这蠢人在这乱嚼舌根,我就是看她傻才这么骗她的,窑子里四五个姐姐就她信了我的话,她的话您可千万当不得真。”

“你才是蠢人!你全家都是蠢人!我....我打死你!”

女人说着,直接抱起床上的枕头向男人打去,独孤诞微微侧身一躲,脸上顿时露出了看出殡不嫌殡大的笑容。

好玩儿.....真好玩儿....嘿嘿嘿.....

“那这么说来,你还是个坏人咯?”

她用一根手指头挑起男人的下巴,眉眼之中露出了浓浓的兴趣。

“咕.....”

尽管眼前的女子模样是如此俊俏,可男人哪还敢生出半点非分之想?他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用微微发抖的声音辩解道。

“这世道就这样....谁不想当个好人啊.....最后不都是被逼成了坏人.....姑奶奶,原来我也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家里爹妈走得早,多少撇下了三亩薄田,可正赶上北边来驻军搞什么军屯,图省事直接霸占了我那点地,我连点活路都没了,人家是当兵的,咱惹不起,没办法啊.....后来我在扶风城又被玩仙人跳的坑了个半死,为了这辈子到头多少能享点快活,我才来青源镇招摇撞骗的,我悔啊,我不该干这勾当.....您饶我一条狗命,我一定改过自新......”

“不是,你现在难道不是该硬气一点吗?你想想,你什么都没有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借了那么多钱拿来潇洒,甚至还能睡到这样的小娘们......这不是赚到家了?你在这世上还有什么遗憾吗?你不就剩下一屁股债和这个女人的怨愤了吗?那你还求饶作甚?你骂我啊?你说你光脚不怕穿鞋的啊?”

或许是对男人的经历过于有所感触,独孤诞一连撂下了很长一段语重心长的话,听得屋内的其他人都懵了,完全理解不了她的意图。

“啊?这.....别了....姑奶奶....我怂....我不想死啊.....呜呜呜.....”

生怕独孤诞再有所动作的男人再一次心理防线崩溃,哭得像个没吃饱饭的孩子。

有时候胆大和惜命其实并不算冲突,人就是这样矛盾的生物,在一些情况下,明知道做的是坏事,做这些坏事可能招致什么样的后果,却还是带着侥幸的心理迎头撞上去,然后再在真正的难以接受的惩戒到来之前止不住地懊悔,完全是一种敢做不敢当的做派。

在独孤诞知道的坏人当中,这样的人占着很大一部分的比例,当然,也别指望这种性格的坏人成什么气候,可以说是天生喽啰的命了。

反正她是看不上的......

“得....”

感到无趣的独孤诞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你装可怜的话太假了,骗不到人,但这也正说明了,你是个坏人,既然是坏人的话,我就不杀你了,你们两个的衣服我借用一下,一会我就给你松绑,先别乱动,等我走远了再说,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哦对,衣服就不还了。”

说着,独孤诞在二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下,从床头柜下翻出了一个包袱皮,随便披了件男女通用的披风,又将他们两个人的衣服塞入其中,细细打包好,然后目光转向四周,似乎是在确定逃跑路线。

再然后,她从腰间摸出一块用皮革包好的断刀刀片,快步走到男人身后,嗞啦一下割开了缠绕在他身上的帘子,一个纵跳从窗户翻了出去,消失在了二人的视线当中。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毫无半点拖沓,快到两个人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眼下到底发生了甚么事情。

什么情况?这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不追债,不追命,拿了两件衣服就跑了?

还有她说的那些话.....这人怕不是个疯子,还是个身手不错的疯子......

屋内此时只剩下了两人,在共同朝窗户的方向望了很久之后,二人的视线重新碰撞在一起......

空气顿时变得凝重了起来,自爆过后的场面显得异常的尴尬。

良久,男人才缓缓开口道。

“那个.....我刚刚其实是为了骗他才编的那些话,你看我编的像不像?哈哈哈哈.....”

“......”

据街坊所言,那天独孤诞光顾过的那个地方传出了疯狂的对骂和厮打声,甚至惊动了官府,动静可谓是不小。

当然了,那就和独孤诞没什么关系了。

............

............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