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早,浅铃去上班啊?”
“嗯,顺路和小弥一起坐车。”夏浅铃对老人温婉地笑了笑。
“路上小心呀。”
“顾奶奶也是,要注意身体。”
还剩二十天,离顾秋翠去世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老人过去对他很好,关系亲近,应弥也不愿再经历一次那样分别的痛苦。可事实注定,他改变不了。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老人坐在那,身影格外消瘦,神色憔悴,沐浴在暖阳明媚的光线下仍如风中残烛,行将熄灭。
他们一起买完早餐,公交车也正好到站。运气不错,车上意外地人少,留着几个空位,还有一组靠窗的双人座。
夏浅铃从带着水汽的塑料袋里拿了个馒头,把剩下满满的全塞进应弥手中。他有些无奈地接过来,袋子里还是温热的,“姐,你就吃这么点啊?。”
“姐姐减肥嘛,小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饿着了。”
“你再减都要瘦成什么样了。这么多,我不能硬塞下去吧?”
“姐姐下次买少点嘛,小弥这次多吃点。”
应弥被迫一点点吞咽下去,夏浅铃细嚼慢咽吃完馒头,闭眼靠上了应弥的肩,细长的发丝垂落在男孩肩颈,撩拨得他痒痒的,“姐姐补个觉,小弥别乱动。”
“知道了。”
一股柔和的清香触碰到鼻尖,他嗅了嗅,是家里的洗发水的味道。夏浅铃身上总是带着这样若有若无的香味,有时候是沐浴露的味道,有时候则是一种沁人心脾的幽香,很好闻。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印象里姐姐从不喷香水。
公交车还在前行,偶尔迎来细微的颠簸,窗外熟悉的街景闪过。夏浅铃温热的呼吸触碰他的脸颊,拂过皮肤的敏感,引来一阵止不住的红润从颈子延伸而上。
“小弥的肩也宽实起来了。”她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是长大了,过几年说不定都要比姐姐高了。”
“嗯…长大了才好帮你分担。”
“可是姐姐不想你那么快长大,小弥你能不能…”夏浅铃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整句话变得模糊不清。应弥只听到了前几个字。
“怎么了?”
“没什么,姐姐说梦话呢。”
她稍稍睁开眼,恰好见到了应弥耳垂泛着少年羞涩内心的赤红,让她心间猛颤,嘴角不受抑制地勾起。
“小弥对姐姐也会害羞吗?”语气得很平静,仿佛毫不在意,却更触动了男孩内心单纯的羞涩。
“你不也是女生吗,也那么好看…”
“嘿嘿,每次被你夸,姐姐都很开心哦。”她盯着应弥的脸,希望着这一刻能再久一点,“车到哪了?”
“嗯,再过两站就是诊所了。”
“今晚要不要姐姐来接你?”
夏浅铃不舍地离开应弥的肩,坐直了,理了理有点乱掉的碎发。
“不用不用,你就自己回去好好休息。”
“真的不要?”
应弥点点头,很认真地说:“真不用,麻烦黎姐也不太好。”
“可是黎姐也想…算了,要是到时候小弥被黎姐拐跑了,姐姐都没地方哭去。”
“我在黎姐眼里就是个小屁孩吧,姐你别胡思乱想了。”
“谁知道呢,我弟弟长这么好看。”
绘语高中在后一个站,夏浅铃先下了车,几步路就到诊所了。和往常一样,门还没开,黎笙来得总是比她晚。
拿钥匙开门,再打开窗通风,夏浅铃看了眼今天预约的病人,资料上记录着每个人情况。从强迫和焦虑症,到创伤后应激障碍,都是重度情况,今天估计她也要接待病人。
夏浅铃跟着黎笙已经一年了,黎姐在心理学上的水平比预料之中要高,有着名副其实的博士学位。她没有为了照顾应弥而选择这边的话,考研之后或许也能有这样的成就。
但应弥永远是首要的,永远比她自己还重要。
“你好,请问黎医生在吗?”门口出现一个穿戴讲究的中年女人,很瘦,眼角布着鱼尾纹,气质却很好。
“她现在不在,您是预约的病人吗?可以先进来坐会儿。”
“嗯,我叫林嫣。”女人走近店里坐下,微微笑着,面色有些憔悴,“我预约了黎医生今天的心理疏导。”
夏浅铃在预约表上找到了女人的名字,她似乎之前没有来过,表格里除了姓名和联系方式就看不到其他信息了。
“我叫夏浅铃,是黎医生的助理,您可以先和我聊聊,希望能帮到你。”
“好,是这样的,夏医生。我丈夫一年前因病去世了,我和我丈夫生前感情很好,他死后,我每天都控制不住地想他,特别想。吃不下饭,夜里经常睡不着,做什么事都没精神。”
钟情,精神衰弱,强迫思维,夏浅铃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些词,这类症状还有一种更通俗名称——相思病。
这种病通常都需要更多的社会活动来转移注意,散步,社交,旅游,工作……她能想到很多公式化的解决办法,但因人而异,终归要具体分析。
如果放到自己身上,夏浅铃试想了一下,这些手段或许全是无用功。
“您和丈夫结婚几年了,有孩子吗?”夏浅铃转身倒水,听着女人在背后讲述。
“二十多年了,女儿在上大学,她还不知道我这病。”
“您可试着养点绿植,或者小动物什么的。不过您的情况听起来比较严重,真正解决可能还是要和黎姐聊聊。”
“谢谢。”
林嫣接过夏浅铃递来的温水,诊所的门同时打开。黎笙打扮和往常一样明媚靓丽,带着柔美的笑,看着很舒服。
“黎姐。”
“浅铃,早上好啊。这位是…”黎笙看到了诊所的第三个身影,林嫣也转过身,说明了身份和来意。
她们进了后面的心理接待室,熹微的晨光漫延进店里,却照不到她的位置。夏浅铃在表格上完善女人的情况,她看着上面记录的过往的病人,她想…自己或许成不了黎笙这样的人。
病人也能当好医生吗?她连自己都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