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雪降临,港口停运,大雪封山,量足以淹没脚踝,林甯坐在梳妆台前,进行最后一次梳妆。
她抚摸着这幅皮囊,忽而觉得可笑,上天给了她一张好皮子,人生却大起大落,足以让她体验了一次过山车。
如果能释怀就好了。
可是,现在,可以怪别人吗?
她不知道,也不知道向谁去问这个问题。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离开这里,与世长辞。
不过,临行前,要去同父母亲告别,也算是最后一次尽尽孝,她这个不孝的女儿算是做最后的告别,同样,与陈毓做最后的离别。
不巧的是,这时候,她偏偏来了。
陈毓推门而入,将她一把抱住,“你让人跟我说你要走,是真的吗?”
林甯被吓了一跳,勉强笑了笑,“臣妾只是探望父母,并无其他意思。”
“我自然信你,”陈毓被她逗笑了,摸摸她的脊梁,蹲下身,似乎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不过,我想和你一起去,见一见岳父岳母,还有你的妹妹,新出生的侄儿。”
林甯愣了一下,随后赶紧推辞道,“啊,这就不必了吧,臣妾是觉得,王上每日朝务繁忙,加上大臣对臣妾已然颇有微词,若是王上如今跟着臣妾去,恐怕只会对王上不利,惹来争议啊!”
陈毓才没有听她说什么,只是冷着脸,问了句,“林甯,你是不愿意了?”
林甯又不能说些什么,只是自己咽了咽口水,正想着说点什么,就被下一句堵上了。
“我是郑重登门的,毕竟你我成婚良久,未曾回门,这实属不妥,”陈毓贴了过来,“我是把你我当做这寻常人家的成婚夫妻,啊不,妻妻,规矩不能坏了,就这样,不许拒绝,听话!”
林甯哑口无言,只能阴阳怪气的怪嗔,“王上这样堵我,我又敢说些什么呢?”
陈毓似乎有别的目的,习惯性的贴在她的耳边,来了个亲密的接触,“噗……那我们今晚,可以补洞房花烛吗?”
“啊?”
林甯躲开,羞红了脸。
陈毓没有抓她,只是摇摇头,笑了笑,以为她又不愿意,于是正要抬脚走,又被那磨人的小仙女叫住,只见她支支吾吾的说,
“王,王上说什么,便是什么,臣妾遵命就是。”
陈毓心里一瞬间觉得好像一切误会都不算什么,她也总算靠着今日的成就,给了她一个名分。
林甯还补了句,“可王上擅自离国,难免惹得歹人觊觎,恐怕还要周旋一番,就先称病几日,待归来,王上再登朝务政,也是较为妥当。”
她回眸一笑,很是挑逗,“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当下,你应该好好梳洗打扮,傍晚好好迎接我。”
林甯努努嘴,别过了头。
她还是这般不正经,却胜在林甯喜欢。
傍晚,轩窗弦月,清风拂杨柳,也吹动着正坐在床上的林甯,这好像是第一次如此正式。
她点了一下龙凤呈祥烛,在侍女们的帮衬下,摆好了合卺酒,青丝盒,最后侍女们笑着朝床榻撒了许多“早生贵子”,林甯心情却越是复杂。
焦急等待中,侍女们退下,换来的是一个人一身朝袍,玄金色的玉带,缀着双鱼玉佩,看着十分尊严,肃穆。
林甯调侃道,“王上,这是做什么,又不是上朝,好好穿朝袍,怕不是要让臣妾在这给你上奏?”
“重死了,”陈毓扶好头冠,笑了笑,“贫嘴!这是第一次大殿入选,我所穿的,还比先前小了,想来也有些年头了,这又让人找出来,特意改了改,勉勉强强能穿上。”
还真是,人貌相端正却不又失为妩媚,仪态大方,着这一身玄金,实在是震慑四方。
林甯见了,都不免一颤。
“臣妾没忘,只是当时位份低,人微言轻,却能博得王上的喜欢,想来,能遇见王上,是臣妾的福分,也是臣妾所庆幸的。”
“遇见,即缘分。”
林甯吞吞喉咙。
可是,陈毓,我觉得我们会有缘无分。
“仪式还是要有的,”她到桌子前坐下,见林甯不动弹,招招手,“过来。”
林甯提起裙摆,走了过去,然后坐下,两个人面对面,似乎好长时间没有好好这样静下来,好好说句话了。
陈毓将两杯酒斟满,一人一杯,相互敬了敬,然后一同饮下。
林甯滚滚喉咙,果然入口甘甜,回味无穷,还得是这酒好喝。
陈毓见她似乎意犹未尽,将她手里的酒杯拿回来,又斟上一杯,“喝醉了可不好,再让你一杯。”
林甯举起酒杯,又是一个饮尽。
陈毓将两个人剪下来的青丝系在一起,“我们的青丝缠绕在一起,便是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林甯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陈毓见一切都做完了,还差最后一项。
“林甯,我如今不欠你什么了,唯独一件,便就是洞房花烛了。”
“好。”
林甯等待她的下一步。
陈毓便直接一把抱起,然后轻柔地放在床上,她伏在林甯的上方,露出一丝得意,“要不,这次你来?”
林甯忽而震惊,“可…可以吗?”
陈毓自然地大字式的躺在她的旁边,“可以,随你处置。”
林甯忽而饶有兴致地坐起来,双手交叉在她的旁边,忽明忽暗的烛光早已被风吹灭,青丝如瀑布般垂在陈毓的脖颈,林甯只是坏笑,“臣妾斗胆一试。”
陈毓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还没有试过,你的功底怎么样。”
“那么请王上,拭目以待。”
……
一夜缠绵悱恻,林甯至今难忘。
或许是最后一次了,陈毓,记住我最后的样子。
只是,她跟着自己无论如何,还是不太好行动。
只能另找由头了,罢了,总之日子待的住,陈毓就有走的时候。
现下,还是得糊弄,得让那人放心。
林甯从宫门驰车出宫,在宫门外稍稍一停,搁下侍女,换上来陈毓,两个人悄悄地回家省亲。
陈毓正襟危坐,她的手探过来,握住,
“紧张吗?”
“还好,只是有一种平头百姓第一次嫁女儿,女婿见老丈人,那种感觉,是一样的。”
“这还不算紧张?”
陈毓虽然经历多了,不论是朝堂也好,战场也罢,但是面对这些人情世故,到底还是生疏。
林甯浅浅一笑,“我爹又不难为人,你怎么这样紧张,我看,你这秘密的来,该紧张的是他这位侯爷才是。”
陈毓将她揽在怀里,“我一想到,我那老丈人是曾经的太上皇,我能不紧张吗?”
林甯挣扎一下,掐了她一下,“少贫嘴,那你怎么不说,你高攀了,你还娶了曾经的长公主呢!”
陈毓吃痛,松开了她,“林甯,你这个母老虎!”
“不是母老虎,你也不喜欢啊!”
“暴露本性了吧!林甯,我告诉你,这也就是我让着你,等到了那,看我怎么告状!”
林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