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家庭?
实验室肯定不算家,那在实验室之前的生活呢?
去翻垃圾桶让自己不在第二天被饿死的生活,算是正常生活吗?
没有自己的屋子,倒是有个可以勉强用来遮风挡雨的纸壳,
对于弗拉德来说,她糟糕透顶的人生中,只有这十几个小时算是正常的。
“从实验室逃出来的其他人呢?”
弗拉德的问题让少年一时犯了难。
最后还是斟酌着字句告诉了她。
“目前,暂时,只有你们两个,不过联合调查组接下来会尝试的。”
这种结果没有超出弗拉德的坏预想。
有逃跑想法的那一刻起,大家就或多或少有些觉悟了。
但为什么还是很难受?
房间内出现了奇特的场景:
穿着单衣的赤瞳白发少女在低头默默掉泪,她旁边则静静地站着一位有着独特琥珀色双眼的黑白混发少年,以及他的女仆。
等到悲伤稍微止住后,弗拉德有了个不成熟的想法。
少女心里一横,抬头说到,“我想为您工作,先生。”
“你为什么这么想?因为我可以给你和你弟弟提供住处和食物?”
“而且您解救了我们,不然我们肯定会被实验室的追兵大卸八块的。”
“这倒是个理由,不过很抱歉,我不能同意。”
牧显理干净利落的拒绝并没有出乎弗拉德的最坏预料。
但接下来,少年话锋一转,让少女对于这位大人物有了新的印象。
“因为我也没有工作啊。”
“啊?”
“真的,我没工作。我来这里是打暑假工的。父母整天和我说,不要老是窝在你安稳的家里,多出去走走,你可以去干很多事,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会成为书呆子的,将来你会需要成绩来支持你的地位。”
少年摊了摊手。
“所以我就来这了。何况我的工作马上要结束了,我还要去操心学业,考虑去哪里上学。”
“啊?”
还能让弗拉德说什么呢?
能够雷厉风行地帮联合国完成这种行动,住在这种地方的大人物,居然需要上学。
“您还要上学?”
“不然呢?像是我的其他亲戚一样请家教吗?和腓力那样,三天两头和我说什么‘接见完大臣后还要去跟着家教上法学课’,这安排太紧密了,还是全日制教学更好一些。”
“大大大大大臣?”
弗拉德内心的世界观开始出现裂纹。
“你知道的,腓力七世,现任西班牙国王。”
在说到“国王”这一字眼时,牧显理的眼神变得有些……高傲。
“我觉得腓力不太适合当国王,图书馆或者教堂的工作更适合他。”
“您,您,您认识一位君主?”
“同一个社交圈嘛,我和他见的面也不算多,点头之交。”
牧显理不以为意。
弗拉德内心的世界观开始危险地晃动。
“社交圈?”
弗拉德气若游丝的提问让牧显理抬了抬眉毛。
少年看向女仆。
“我还以为你在吹嘘我的功绩时说了我的身份。”
“我没吹嘘您,阁下,您的美德和实力完全碾压宣传机构对您事业的描绘。”
“这还不叫吹嘘?”
牧显理无奈地摇了摇头,简单地向弗拉德表述了自己的身份。
“现在能告诉你们的事。我也是灵能者,而且,很幸运,我的灵能水平很高,这让我参与了不少行动,也结识了不少有力人士。”
少年接下来说的话让弗拉德对于少年拥有深厚背景的想法更坚定了。
“当然,还要感谢我父亲,他是一位有着丰富经验的专业人士,这联合国暑假工就是他安排的。”
“而我在埃及的母亲,嗯,她对于我的帮助也很大,不过我们的关系也有些微妙。”
埃及,在弗拉德的印象中是个奇妙的地方。
世界上现存的最古老的君主国,现任国王和王室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一千五百余年前。
有感于实验室内的过期杂志上对于埃及的描绘,弗拉德觉得眼前之人的形象被蒙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以为弗拉德没听明白自己的话,牧显理继续解释:“倒也不是说我和我老妈的关系不好,只不过她的控制欲有时候会太强。”
“牧显理,不像是埃及人的名字。”
弗拉德喃喃道。
“弗拉德也不像女人的名字啊。”
牧显理友好地开着玩笑。
“这是我爸给我起的名字,‘牧’是我爸的姓。我母亲确实在埃及有一些微不足道的财富,不我在那里确实有符合当地习惯的名字。”
少年拍了拍手,“现在我们不在埃及,不是吗?尼罗河与这里隔着整个大西洋呢。用牧显理这个名字挺好的。”
话说到这里,牧显理突然锤了下自己的脑袋。
“看我这破脑子,我给你和你弟弟找了医生。要不要去做一下身体检查?”
少年对女仆下了命令。
女仆带着仍然在考虑少年背景的弗拉德和睡眼惺忪的拉杜离开了房间。
“呼,工作结束。接下来是不是要给自己放个短短的小长假了?”
走出房间进入长廊,牧显理再次返回书房。
接下来要在这个乡间别墅里待一段时间吗?
这栋别墅是母亲送给自己的礼物,但自己也只是在来这里陪同联合调查组工作时才开始在这里居住的。
正当黑白混发的少年准备考虑自己无忧无虑的假期生活时,一阵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伴随着单调铃声颤动的并非是书桌上的台式机,而是少年衣服口袋里的小巧翻盖机。
简单的外表搭配上强大的通讯功能,让使用者可以隔着半个地球流利地与他人通话,是少年近期主要使用的便携式工具。
“谁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我一定要狠狠地……哦,是老爹的电话。”
少年没有之前用台式机痛骂别人的锐气,快步在房间内转了一圈,锁上了书房门,关上了窗户。
在确认了没有人会影响自己接听电话后,牧显理才按下了接通键。
“喂。”
少年不带任何感情地简单打了个招呼。
“嘿,这是对你的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我也没见着自己不想工作就把工作甩给儿子的老爹啊。”
抱着“接到父亲电话总是没有好事发生”心态的牧显理决定小小地吐槽一下。
“是谁和孩子说‘最近我们在到处查对灵能者进行非法研究的实验室,你过来帮个小忙’吧?”
牧显理没好气地数落着电话另一头的人——即使对方在将要改组的联合国有不小的职位。
“看来我应该提前查一下字典,知道‘帮小忙’是一点工资和补贴也不给,就这么给联合调查组的各派势力当和事佬,当粘合剂,然后还要充当后方做记录的文书和抓捕行动时的士兵。”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明显不自信了起来,“别这么恼火嘛,你通过长期行动不也掌握了很多的知识,提升了实践能力不是?”
“啊哈,长期行动,真亏您还能想的出来。我这几个月基本上没有好好地睡上一觉,每天一睁眼就是一大堆电话让我调和调查组的矛盾!”
“你的灵能天赋带来的体力不能让你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吗?”
“我是个强大的灵能者和工作时间不合理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吗?这暑假工谁爱干谁干,我要给自己放假了。每天早上一起床,一大堆信息就会被怼到我面前,至少是三种语言!”
将自己近期承受的,无法向他人直说的压力直接喷出来,让牧显理舒服了不少。
受到身份地位限制,牧显理不能在大部分人面前表露出,不符合固定刻板形象的感性情绪。
电话另一头,与少年有血缘关系的人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打断他。
等到牧显理的吐槽接近尾声,来电人才表达了他的请求。
“我需要你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