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尔望着安格斯举剑上前,心中愈发不安。

令其难堪的是,她非但帮不上忙,在安格斯收剑回撤的时候,还时不时要带着她一起翻滚,躲避疯狂射来的红色血肉。

我...

为什么要出现在这?

为什么还要抓自己的长剑?

为什么要跟安格斯先生一起进门...

在安格斯再一次抓着伊莎贝尔翻滚之时,她忍不住开始啜泣。

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顺着脸颊滚落。

她抬起头,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安格斯先生在她身边急促的喘着气,似乎用尽了力量。

疯狂的声音再度传来:

“接受恩赐!接受神的礼物!快接受这一切!”

嗖嗖!伊莎贝尔顺着声音看去,银发的萨菲莉亚持续不断地射着魔法箭矢。

这些绿色箭矢遏制住洛文的前进步伐,他声嘶力竭地冲精灵大喊着:

“为什么,为什么你魔法箭矢,用不尽,你到底是什么生物?”

这的确超乎老人的预料,银发精灵调动这片空间所有魔力,箭矢威力虽不大,却能恰好地阻止他。

一般而言,普通人的感知力恢复很慢,魔力箭矢一天最多只能射出二十箭左右,而这位精灵,她射箭射了快有六十余箭,感知力不能说是恢复,而是在狂暴的跳涨。

这种天赋与体质,若非老人亲眼所见,他根本想象不到。

“她叫萨菲莉亚,是一位精灵。”

回应完后,安格斯拍了拍抽泣的伊莎贝尔:

“别难过,这不是你能参与的战斗。”

“可是...”伊莎贝尔此时连长剑都端不起来,犹豫的话还未说出,安格斯再次持剑前冲,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沉默的萨菲莉亚感知力即将耗尽,持弓的双手剧烈颤抖着。

然另一侧疯狂的洛文不会放过任何机会,他从一脚踏入半神的实力,跌落至超凡境界,也从修习圣光的教宗,变为吞噬血肉,研究恶魔的邪恶巫师。

这一切,都是为了今天能给王储带来神的善意。

南尔克大陆上,从未听过有自堕境界的人,掌控超凡力量之人,向来是迎难而上,就好比人已攀登至权利顶峰,揽尽高处大好景色,拥有无上力量后,那该如何说服自己,放弃这方地位,放弃这些拥有的权柄。

安格斯做不到,乌尔班做不到,女皇陛下更做不到。

只有疯狂的老教宗洛文能做到。

他再次挥出一片鲜红血肉,击飞安格斯后,正待将其制住。

倏!又是一束绿箭。

那即将伸向安格斯的手被射成一团肉沫。

连退几步后,他抬头望着喘气连连的银发精灵,赞叹道:

“想不到这世上有着如此天赋的精灵,她毫无技巧,却能顺着本能使用魔力,可惜的是,结界里的魔力已被用尽。”

安格斯虽没流血,受伤却万分严重,双手颤抖握不住长剑。

身后的伊莎贝尔慌忙过来扶住,望着他那愈加苍白的脸颊,她神情中流露着慌乱,以及自责,她很想大哭一场,却又怕影响到安格斯。

安格斯奋力撑住身体,看着伊莎贝尔的表情,虚弱的咳嗽了几下,咣当一声,手上长剑掉落在地:“好像,我得死在这里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满脸鲜血的老者:

“你看他那样子,像不像一条被痛打的野狗?”

那毫不在乎的模样令伊莎贝尔内心起了一丝涟漪,她蹲下身捡起长剑,颤抖地交到他手上。

安格斯挥了一下长剑,转头说道:

“这老头,他镣铐加身,速度很慢,如果能刺破这道血肉盾牌,那就能伤害到他。”

说完这些话,他自嘲地摇摇头:

“可惜,他这个疯子,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

洛文摸了一把脸,端正神态后,微笑说道:

"王储殿下,你真的很出乎我意料。我原以为你就是位毫无实力的普通人。”

方才炸裂成血沫的手再度聚拢,老人将手挤进镣铐,赫然将自己复原的手蹭得血肉模糊,他感叹道:

“我一下都没击中你,而你,足足砍了我两百多剑。”

他悠然自得,继续说道:

“你的剑技令我想到曾经的祂,也是如此自信,如此霸道。”

安格斯眼中光芒黯淡:

“你应该知道,他是我的老师,他还教过我许多剑术,可惜,我现在用不了。”

老人坐地,抓起身边的血肉骸骨,伸出干瘪,黑红的舌头舔舐着肉丝,贪婪模样仿佛是食腐的秃鹫:

“我们都需要时间,我需要恢复血肉之力,王储殿下您需要将体内紊乱的气息平复,何不坐下来好好聊聊?”

安格斯沉默一会,对着身边的伊莎贝尔说道:

“看我挥出的剑技和身法,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教你了。”

他又望向瘫坐在地的银发精灵,指了指餐厅外侧:

“小家伙,外面的世界好像很危险,今天如果能活着,考虑再回月影森林吗?”

萨菲莉亚细细尖尖的耳朵剧烈颤抖着,她似乎听懂了安格斯话里的诀别之意。

安格斯握剑的手微颤,连带剑尖都不再稳固,他使不出古神道流剑术。

他呆呆地望着垂下的手,想起自己拥有过的强绝力量,自嘲一会后,轻声向伊莎贝尔说道:

"你很笨,但在修行上很聪明。接下来展示的剑技,叫佩剑术"

他剑尖向上,剑身与身体呈八字:

“看好我的步伐,关键是步伐。”

伊莎贝尔不知道是以何种心情看着安格斯先生教自己最后的一课。

既然安格斯先生都说没希望了。

那我怎么活的下去呢。

我到现在一点用都没派上,他为什么还想要教我...

“别分心。”传来的声音很温柔,安格斯双脚前后分立,左脚靠前,右脚在后,身体略微向前倾斜。

“佩剑术追求刺击,与古神道流剑术最大区别在,攻击点的准确与力道。”

伊莎贝尔愣怔一会,听老师继续讲解:

“用好步伐,侧步是精髓,用好你的天赋,风一般的速度!”

随后,举起长剑的安格斯猛跨一步,瞬间越过与老人之间的缝隙,剑尖直取咽喉,噗嗤,直直刺入那片血盾。

下一秒,他抽出长剑,右足使劲,再蹬一步,弯腰侧身闪过削来的血光。

由下往上挑刺一剑,甚至,他还回首望了一眼痴呆的伊莎贝尔。

这时的伊莎贝尔手上握着自己的佩剑,她很听安格斯的话,自从说过不适合双手巨剑后,她一直在练习的就是这柄轻巧的佩剑。

她不清楚安格斯为何在如此绝境,还肆意挥洒着自己的剑技,也不清楚精灵口吐银色血液化作魔力,执着地射着一箭又一箭,甚至她在这时刻,她都不清楚自己是谁,为什么站在这里。

她眼中只有那柄银色长剑挥过的痕迹,那片银光,切入,隔开血肉之盾,招架,调开血色红光。

那优美而流畅的剑技,在她面前仿佛活了过来。

好似刻进了自己脑海,她不由地举起长剑,开始模仿光芒的痕迹,开始思考为何这一剑出没在此,为何这一步伐闪避如此。

隐隐约约间,她做出和安格斯一样的起手式,她像是领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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