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拖动镣铐,双手前伸,似是喷出一团浓郁黑气:
"圣光离我而去,然我始终向往主的怀抱。"
那枯干手掌间的黑光大盛,赫然侵蚀着这片空间。
伊莎贝尔看着老人手中那邪恶气息,眼中露出迷茫恐惧的表情,她转头望向萨菲莉亚,银发精灵神色肃穆,仿佛见到了这世间最为恐怖之物。
安格斯自是知道老人手中所捧何物,他嗤笑着回应:
“想不到,利斯教的教宗洛文,有一天会修习他最看不起的恶魔法术。”
“王储殿下,想必乌尔班曾向您描绘过我的模样,不知,他是否还记得,他手上的拐杖,是我赠与他的。”
“他记得曾经的老师,却不会记得自己有一位信仰疯狂之神的老师。”安格斯仍旧撑着下颌,他指了指萨菲莉亚:
“你的境界很奇怪。”
“有时候和她一样,透露着一丝黑暗气息。”
他又指了指伊莎贝尔:
“有时,又和她一样,像是刚踏入修行。”
“那是自然,我深知乌尔班与索菲亚国王已达半神,所以,我自堕境界,在此等候了整整八年。”
“这一切,都是为了神的光芒能铺满这片土地。”
老人指间缭绕的黑气散去,倏然出现一个牛头骨护符,上面雕刻着扭曲的人脸与各种匪夷所思的疯狂符号。
“孩子,这是神送给你的礼物,也是送给索菲亚国王与乌尔班的礼物。”
他虔诚地看着手中的护符:
“你拥有它,就会带领你的子民,奔向神的怀抱。”
“疯狂之神的圣物,你们还真舍得。”安格斯摆了摆手。
"我不喜欢这礼物,况且,我戴上它,你怎么能保证乌尔班教宗与女皇陛下看不出来呢?"
“他们不会发现的。”老人捧着护符往前一步,距离三人只余十米。
“乌尔班老弱,而索菲亚国王,她时日无多,虹魏主教会配合你,一步步登上皇位。”
“你们这么确信我能登上皇位,女皇陛下有两位王储,亨利那边呢?”安格斯面无表情地望着近处的老人,片刻后,再次问道:
“是死掉的典狱长给你们的消息?”
“先生没有告诉我们消息,是他的尸体与儿子说的。”
老人摇了摇头,再进一步,虔诚地弯腰:
“亨利已经失宠,登上皇位的,只会是殿下您。”
“来吧,孩子,拥有这个以后,你会获得无尽的力量,用来斩杀污秽神明的异端。”
他此刻,更像是一位满怀期冀的长辈,赐予给安格斯的,并非一枚能令其失去心智的护符,更像是长者对后辈的赐福。
“我有些问题。”安格斯举起一根手指,“你既然对恶魔深痛恶觉,为何还要当一名恶魔术士?”
他又举起两根手指:
“其次,你在絮絮叨叨和我聊天时布下的法阵,真的有这么牢靠吗?”
“最后。”安格斯猛地站直身体,“你觉得你这幅样子,连凡阶实力都没有的样子,就能让我束手?”
安格斯知道,老人这幅残破身躯已是强弩之末,若是再晚几个月,他免不了身死魂灭。
而今日出门后的一切,所有的诡异现象,都是他梦境里不曾出现过的。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毫无察觉,一步步踏入这个陷阱。
老人听闻后,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事情没这么复杂,我的确没有力量,但是在死之前,我可以使那恶魔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力量,我这是为自己赎罪,更是为了亚兰多子民的未来。”
安格斯转过身,正面对着老人:
“依我看来,你并不是想要赎罪,而是想要毁灭人类。”
老人靠近的动作停顿一下,温和地表情逐渐扭曲,开始疯狂大笑,带着镣铐的双手不断锤击着自己脑袋,鲜血淋漓:
“你说我像那恶魔一样,要摧毁这个世界?”
“你比他更像恶魔。”安格斯沉声回道。
老人沉默下来,他轻声说道:
“那戴着乌鸦面具的恶魔的确比我更像人类,祂喜欢研究吃食,为了烧菜放多少糖这个事情,与乌尔班吵得面红耳赤,最后两人光着膀子大打出手。”
“祂不讲究礼仪,经常因为吃饭时逗乐索菲亚国王,而与陛下的礼仪老师骂个昏天黑地,也不知道为何,那些性格沉稳的礼仪老师,看见他就火冒三丈。”
“祂会带上索菲亚国王,偷摸着去学院,品论哪一位女性更为妖娆。”
老人感慨地说道:
“祂甚至会哄小孩开心,用魔法放个烟花。”
“如果祂不是一位恶魔,或许我们也能成为朋友。”
安格斯转头看向身后的两人,用目光示意她们远离:
“他不会和你做朋友,他本性不坏。”
“那祂就不该蛊惑乌尔班,接受祂那疯狂而危险的思想。”
老人忽得尖锐大叫:
“那祂就不该将曾经的索菲亚公主带出宫殿,将神的光辉驱逐出这个王国!”
“那祂更不应该撕裂缝隙,连接神界,妄想将诸神拉入这个位面!”
“祂做的事情,才是真正的在毁灭人类,毁灭这个世界!”
老者洛文说完这些,觉得自己心中的愤懑略去了些,不由放下心防。
就在这时,安格斯抽出腰间长剑,探身前进,一剑猛劈老者面门。
他深知前教宗洛文这幅模样的恐怖之处,早就打定主意先行出手。
好的地方,应该是洛文现在绝不会是传奇领域。
若是超凡境界,今天还有生还可能。
坏的地方,这老鬼模样狰狞疯狂,透着疯狂神力的加持。
剑光倏然出现在老人脖颈处,顺畅地切开血肉。
噗嗤一声,老人整个脑袋都被切下,干瘪的头颅在污泥地板上翻滚起来。
一道绿光从安格斯肩头闪过,正是拿着黑曜石长弓的萨菲莉亚所放。
接着,安格斯回身撤退,身后的萨菲莉亚连发数箭,魔力之矢噼啪噼啪射在洛文身上,就如狂风骤雨一般。
绿色箭雨落下。
无论是洛文割掉的头颅还是他的身躯都爆为一团血肉,撒布在这阴暗难明的餐厅里。
“他...死了吗...”伊莎贝尔颤声说道,她已然被洛文的疯狂模样吓破了胆。
她刚说出这话,就见地上血肉不停蠕动环绕,最后聚拢在一起,一阵扭曲变动后,血雾中赫然出现一位带着镣铐的老者。
洛文身形略微晃动,很明显,这次重塑身形,花费了他许多力量。
“鲜血魔法。”安格斯轻叹道,“为了你口中的神,竟堕落如此。”
“王储殿下。”老人扭曲的脸出现赞美意味,“我们查过你的资料,是从鼠疫区逃出来的孤儿,想不到多年的逃荒生涯,能令你有如此的见识。”
“我们还有机会。”安格斯回首安慰瑟瑟发抖地伊莎贝尔,“他的魔法的确诡异,但这片空间魔力有限,萨菲莉亚能从他手上抢夺魔力的控制权,而我们只要再击杀他一次!”
“王储殿下,您应该知道,鲜血魔法为何称为禁忌魔法,因为它不需要魔力,只需要血肉。”
说完,洛文举起镣铐的双手,指向一直望着他们的看客。
那几人晃晃悠悠的走向他,越靠近,他们的血肉就越模糊,最后,血肉剥离骨骼,化作一条条血色蠕虫飞向老者,与他融为一体。
老人拿起空中的血肉之虫,轻轻撕咬了一口,大片血迹顺着他枯干的脸往下流淌。
“我会死,索菲亚国王会死,王储殿下你也会死,但是神不会死。”
安格斯后退一步,皱眉道:
“真是个疯子。”
伊莎贝尔颤抖地靠近安格斯,她神色惊恐,话不成句:
“我们...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用担心,会死的只有他。”安格斯指着眼前疯狂的老人。
“萨菲莉亚,看我的行动,狙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