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去回忆过往,可那些点点滴滴的记忆逐渐浮现在脑海,怎么样都挥之不去。
与颜笙的第一次的见面,他在和妻子商量之下,做了那个荒唐的决定,于是他们有了儿子。
他亲眼看着这个孩子一点点长大,从顽皮的孩童变成青涩的少年,即使最后的他没有明确给与自己一个态度,也足够了。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的预料,所有的事情若都是既定下的,也不会有人能完全意料。
就像颜笙的出现。
就像颜笙的离去。
他常常给少年讲,男人最重要的是责任,是肩膀上的担子,为了家,为了自己的女人。
年轻的时候,他凭借着一身力气,与妻子在外共同工作,时不时还做些体力劳动赚赚外快。
记得那时候,一次偶然,还让他遇到了自己的恩人,只是简单的一次意外,可他的责任心让他没法视而不见。
那天雨下的很大,道路之上积水多的很,他只是一个人站在马路边等着红绿灯,而身边刚好发生了一场车祸。
一辆路过的出租车与后方追赶的跑车发生追尾,雨天路滑,里面情况倒是不大清楚。
他那时候没想那么多,第一时间冲过去,跑车里是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出租车内是个与他七分相似的少年,与正在挣扎的司机。
所幸两人都只是晕了过去,没发生挤压之类的事故。
他冒着满脸的雨水与出租车司机两人将那对应该是父子俩拉了出来。
随后,便是一场爆炸。
因为是后车速度过快,所以司机也没想过要逃逸,雨很大,他们两人便紧着将伤员送往医院。
事情结束,他甚至还将身上的钱掏了出来给那两个人垫上医药费。
于是年轻的颜父便一个人,冒着大雨,浑身湿透的回到了家。
他没留联系方式,可对方貌似很有权势,第二天便有人找上门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份聘用合同。
他们家这才一点点过上好日子。
颜父也有了更多的时间陪着自己的一双儿女。
可知女莫若父,颜夕那点小小心思哪里够看,可看破不说破,知道真相的老父亲早在那时候便有了决定。
或许,他的孩子们会有一个幸福的人生。
颜笙会在自己门前举办婚礼,那些真正的身世也该让他明白,女儿会有自己幸福的未来,然后自己退休后还会整天抱个孙子孙女玩……
颜父笑了。
要是……真的那样该有多好……
男人失神的捂着半边脸颊,在着霓虹灯光的世界之中兀自痛哭着。
责任心,那该死的责任心。
要是他当初没有逼迫少年作出自己的选择,要是他没有强行将女儿带去治疗,要是他能早些帮助两人……
走着走着,面前忽的现出一张立在街边的广告牌。
什么店都不重要。卖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行广告语:
“若是难过,便喝一杯吧。”
颜父的视线下意识扫向路边的店门。
一家烧烤店,简单的装修,外面摆着几套塑料桌椅,生意看起来倒是红火。
他是来买醉的。
有伙计前来问询点单,他只是胡乱指了些,便又要了一箱酒。
颜父是不爱喝酒的,可是这个世界上啊,总会有各种各样痛苦的事情,酒精是一种逃避方式,同时也是一种麻痹的选择。
他一个人喝着闷酒,与四周喧闹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不一会,小伙计便重返了来,可不仅将将应有的烧烤端上来,还在之中夹杂了些颜父没点的东西。
男人根本没在意这些,他的眼里只有酒。
直到那些烧烤摆满了桌子。
颜父叫住了又一次前来送菜的小伙子,对方闻言转过身来。
彼此对视,颜父忽的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说不上来,很奇怪的感觉。
酒劲上头,他胡乱的说道:
“你……你……上……上错了,没点……这么多……”
可那眼熟的小伙子只是爽朗的笑了笑,接着回复道:“这是我爸说让我送你的,还说只要您来这儿,随便吃。”
颜父困惑,这时店门之中也走出一对夫妻,女人脸型有些圆润,皮肤细嫩,男人则被炭火熏的发丝有些焦。
视野向下,他竟没有右腿,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闪着微微光芒的假肢。
女人眼含热泪,一手紧紧搂着自己的丈夫,看着面前狼狈的男人,嘴唇蠕动,颤颤巍巍的说道:
“颜……颜伟哥?”
颜父抬头,女人与记忆之中长得胖了很多,一时之间他也没认出来,可声音是不会变的,他知道那是谁。
男人面前依然放着满桌子的烧烤,身边是一个个喝剩的啤酒瓶子,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竟会在这里遇到故人。
擦了擦眼睛,稍微晃晃头,重新看向两人,颜父试探性的问道:
“小芳?”
这个世界上总会有各种各样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
像是本应该躺在汤锅边的肉块忽然抽动,被牢牢夹住的老鼠选择断尾逃生。
人们总是习惯性的将熟知的事物视为所能掌控之物。
尤其是那些孤高自傲的人。
少女自从上次交锋的失败后便向辅导员请了假,宁静是颜若雪的人,没理由不放她走。
于是应凝便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从开始迷恋上推理,自己的所有断论便是真理,这世界对她而言,无非只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球,毫无遮掩,随意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事实是,她只是个洋洋自得摆弄自己玩具的小狐狸。
看起来就像是在与面前的饰品殊死搏斗,最终只不过为他人提供些许乐子罢了。
在这个世界的创造者面前,她毫无还手之力。
可应凝这个名字,生来便是高傲的,从来都是。
她回去了,那个不算家的家。
被叫做父亲的人依旧是老样子,就像她不知道那张卡什么时候会被刷爆一样。
她绝不认输。
若对方是那统治整个世界的壁垒,将她与对面的少年径直分割,她便要做一把坚硬的凿子,迟早要在上面打出一个缝隙。
少女一个人躲在房子里,好些日子。
等到那双冰冷高傲的眼睛重新被阳光洗涤之时,她却接到了另一个消息。
他死了。
应凝只是恍惚了一瞬,只一瞬。
她拿出几乎没怎么用过的手机,随便搜索了下白生公司的近况,随后轻蔑的笑了笑。
“呐,她终究还是太得意忘形。”
不过,说到底,她更觉得这是在向自己宣示对于颜笙的支配权,女人权势滔天,心机更是深不可测,她有完全的把握,甚至懒得解决自己。
想了想,她终究还是将对话框移到另一个少女。
“知道吗?你哥哥他,死了哦。”
对方的回复极其之快,只是寥寥三个字。
“合作吗?”
应凝有些苍白的脸忽的带上些许难以掩盖的红润,干涩的嘴角裂成一个夸张的弧度,笑的酣畅淋漓。
不愧是她所最爱的玩具,如今,曾经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已经彻底被毁掉了。
(我肥来力!每天双更。)
(会不会有些突兀,小芳是当初颜父的同学,她丈夫在工地上出了事故,在之前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