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冷笑在楼层回荡，楼层内灯光晦暗不明，高伦拿斧劈开接近的尸鬼。他警戒四顾，感觉幽风从南北通透的狭小楼道中灌来。

“什么国家，什么社会，什么秩序，我只看到强者愈强，富者越富，贫者更穷，弱者越弱！”

倏然一阵寒光闪过，高伦急急回身，斧刃与镰刃交击发出铿锵之声。

灯光忽然一暗，等下一秒复明之时，高伦眼前又失去了男人踪影。

“云榭大道纸醉金迷，警备是如此严苛，但在城下的棚户区、城市之外的更广大的山林，每时每刻就有贫民在极寒交迫中饿死。为什么？为什么这世界上有这么多不公，为什么同处于世，有的人却活得像在炼狱之中，有的人却身处天堂！”

男人的声音再度在楼层里回荡。

“你这是在偷换概念！为了这个你们就要去杀人？！”高伦忍不住朗声反驳道。“你是无耻的深渊走狗，可别把自己当成罗宾汉了！”

“不！是因为人类无药可救了！弥赛亚才会降临，他将会带领义人建立地上天国！”

巨大的力量突然轰击在高伦腹部，他随着惯性飞出，楼层被他的身形一层层击穿，随着砖石飞裂连带着一连串沉闷的轰鸣，直到70层才堪堪停止。他艰难地从一堆碎石中爬出，半边脸上满是脏痕和血污，身上的铠甲都已经黯淡无光。

白发男人踩着镰刀从高层缓缓降下。

该死！高伦吐了口满是血腥味的吐沫。他也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一开始的时候双方还能有来有回，但没想到对方只是在适应力量，把他当成了练手的靶子。

高伦拍了拍脑袋，耳间还一阵嗡鸣。

白发男人手腕轮转，镰刀蜂振浮空飞起，他手腕一挥，镰刀尾部的尖刺朝高伦袭来，高伦双腿失力躲闪不及，被这大力钉在了墙壁之上。

“真可惜啊。”白发男人故作惋惜道，“你们看不到弥赛亚降临的那天了。”

“邪恶之徒痴心妄想。”高伦挣扎地想说话，血水不断往喉咙外冒，他感觉眼前视野正在被密密麻麻的蚂蚁蚕食，一会儿黑一会儿白。

大概是自己大限快到了吧。

白发男人反而没那么着急了，他背手信步走到高伦面前。“义人的路、好像黎明的光，越照越明，直到日午间。”他对高伦笑着说，语气就好像在念诵什么文本。“我是义人，行的是光明的道路，你们才是邪恶之徒。恶人的道、好像幽暗，自己不知因甚么而跌倒。就像你一样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高伦已经没有力气再骂眼前这个痴人了，他缓缓闭上眼像是在等待着死亡降临。

“那么再见了，战士。”

…………

“艾夏拉她们都说你疯了，吾看确实。”

黑甲女人一只手立在扶椅上撑着头，刘海半斜遮住了一只眼睛，纤密的睫毛微敛，紫罗兰色的瞳里闪烁着瑰丽的色彩。

游驹没有回答她，她看得出对方并不是本体。

“吾在想是小世界不够你玩吗？还是说那个灵魂的执念有这么强？”裁罪魔镰赛泽丝站了起来，如瀑的青丝从肩头泄下。“你要跟吾动手吗？翡兰络缇。”

游驹刚想从身后取出自己的枪械，手一探，可除了光滑的后背之外什么都没摸到。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低着头看向水面，水面上荡起阵阵波纹，那个短发的身影随着涟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着如瀑白发的倩影，发尾带着些许樱色，白紫相交的纱衣有着流水般的质感，裙摆像张开的花叶轻轻舞动。胸下、脐下的那些亵渎痕迹裸露在外，透着妖媚的气息。她手往头上一摸，能接触到两只弯曲的双角。

怎么？怎么又变成这个样子了？

“你在疑惑些什么呢？”赛泽丝道，她伸出手拿起镰刀，甲胄上的锁链发出哗哗的声响。“纯粹的精神世界会暴露本质，抛去那些幻想，这才是你真实的样貌罢了，还是说要把你打回一颗种子的形态，你才能理解一切？”

又是这一招？不管是眼前的赛泽丝还是艾夏拉都想迷惑自己。老套的手法，同样的错误她不会再犯了。她的决心坚如磐石。

“那吾就为主人代劳吧。”

赛泽丝话音刚落，一股黑色凝聚为实质的怨念从她脚下溢出，碧蓝澄清的水面瞬间被染上了一层墨色，蔚蓝的天空被血色取代，泥泞的潭水沸腾着，一串串锁链从其中飞出向游驹缠去！

游驹见状下意识挥臂，一柄荆棘长戟从她手中显化，一株株藤蔓荆棘也从她脚下增生，与锁链死死交织在了一起！

游驹这想通了。翡兰络缇拥有游驹的一切，反过来游驹也可以使用翡兰络缇的权柄。

本该就是这样，不是吗？她心想到。

一黑一紫的两道身影闪过，裹挟着同样的深渊气息，兵刃相交，整个网络都在颤动。

随着两位魔姬对权限的争夺，大厦外涌出的尸鬼突然失去了进攻欲望，它们像患了癫痫一样快速抖动，随着颤抖有形之镰和张扬之花的黑色图案在它们脸色疯狂转换。

白发男人也一时失神，他能感觉得到，这是整个肿胀之巢网络的失控！

发生什么事了？他原本准备处决高伦的行动也为之一滞。

原本闭上眼的高伦，眼睛突然猛地睁开，红色的粒子汇聚在他的利斧上，形成更大的斧型结晶，他感到自己浑身血脉在沸腾，一生之力都凝聚到了自己持斧的右手。

【破釜沉舟】！

轰！

一道冲击波击穿了大厦的外墙，半个墙面倾倒。

高伦忍着剧痛把自己从镰刀上拔了下来。夜风涌入，能听间大厦外直升机所发出的桨翼轰鸣。

“我还没有……结束呢。”他眼神闪动着光彩，驻着斧头靠着墙缓缓跌坐了下来。

…………

“该结束了。”

楚恒看着在剑阵下黑甲魔人，它已经失去了那神奇的恢复能力，精神气势愈发萎靡。

楚恒把手按在圣剑剑柄上，做出居合起势，他向前一步，那一步如此轻缓，而当他落下之际，却仿佛将整个世界、整个时间都落在了他的身后。

【心剑·无妄】！

光芒从魔人身上密密麻麻的剑伤中涌出。

…………

游驹的长戟击穿了赛泽丝的黑甲，对方镇定的看着她，仿佛感受不到一丝痛楚。

“算了，本来就只是个分身。”赛泽丝语气很淡，好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她伸出手，想去抚摸游驹的脸颊。

“不过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话音刚落，黑甲身形也如烟消散了。

游驹沉默了一下，她有时候是真的搞不清这些深渊生物之间的伦理关系。

天地间只余她一人，她上前坐上了王座。

【权限接管】

【授权通过：灾祸之形】

黄金圣杯也降临在她的视界中，她伸手一握，圣杯化作了一颗血色的泪型晶石。

【神之芽】。

【进度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