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七,八。体转运动,一,二,三,四……”

京城别墅区外的山间森林中,有这么一群奇怪的人,他们站成一排,面前乃是一个高大魁梧正直的男人。大清早的,鸟儿们都不叫了,它们在树枝上排排坐好,惊奇地观望着下面的人类。森林里只剩下男人的口令声,随着他的口令,人们整齐划一地有节奏地做着相同的动作,时而像鸟儿飞翔,时而像大象喝水,时而像猩猩敲胸。

没错,这是司徒刑在带着「血小板」小队的我们在做广播体操。

起初,林美真和奥菲莉亚她们都是抗拒的,觉得这实在太尴尬了。她们倒不是不喜欢运动,作战小组人人都有专业人士制定相应的训练计划。只是,她们不喜欢广播体操这种所有人在一起运动的模式。

然而,等待的时间太无聊了。

迫于司徒刑的淫威,单独行动的想法被彻底镇压下去,于是,林美真只能每天絮絮叨叨地说姐姐今天又如何如何,奥菲莉亚则总是对我动手动脚,司徒刑倒是每天都保持着饱满的状态锻炼身体。他一看,这不行。

于是他把大家召集起来,要求大家和他一起做广播体操。

于是,好好的对「血魔」作战的「血小板」小队,变成了户外旅游运动健身小队,而且还是在富人别墅区的旁边。不知道有没有人架起望远镜发现这边的这一奇观,就是发现了,他大概也得擦三遍眼睛才能相信这一事实。

不过,今天形势发生了变化。

“八,二,三,四,五,六,七,停。”

司徒刑做完了最后一个动作,然后转过身来,对我们说:“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收拾好了。”

“好,那么,出发!”

命运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今天,艾家的小女艾琳达,和何家的家主何泉,将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

有人说,婚礼是一个女人最幸福的时刻。

有人说,婚姻是女人的坟墓。

作为男性出生的我,本无缘体验这如同冰火两重天的典礼。可是,因为生在艾家,我拥有了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的机会。我变成了一个女孩,并且在其不久以后就和一个男人订婚。那个男人本是我最厌恶的人,可是在机缘巧合之下,他的身影又和我最倾慕的人重叠。而当我满怀激动的心情想问个清楚的时候,他又不辞而别,神秘失踪。

自那以后,已经过去了六年。

六年,我对哥哥的爱从未改变。六年,我的心智也逐渐成熟起来。我知道何泉大概率和哥哥不是一个人,否则他无论如何也会把真相告诉我。而且气质是不会骗人的,何泉和哥哥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而且,我和哥哥的婚礼,已经在我为普通人的一次次挥剑之中进行了。

正义是我们的婚戒。

维持和平是我们的典礼。

我们的同房只有在坟墓之中。我死后,一定要穿上最美丽的花嫁,和哥哥葬在一起。在那之前,其实我已经……不太去想正常的爱情了。

可是我不知道。

假如我没有换身,假如我现在不是局外人,假如我被关在家里,然后,何泉忽然闯进我的房间,他用哥哥的脸面向我,用哥哥的眼睛看着我,用哥哥的声音安抚我,用哥哥的手抚慰我……

我不知道我还能否保持理智。

也许,只是因为我现在是一副男生的身躯,我才没有陷入疯狂的爱恋当中。

一想到哥哥的模样,我的灵魂又开始微微颤抖,然而身体的异样把这份颤抖压了下去。我……

我渐渐的恢复了平静。

没有身体进一步的用激素刺激,用感官引诱,灵魂的爱恋,实在是纯净而平静如水。我闭上眼,静静地躺在湖水之中,就好像躺在死海上,水轻轻地浸润着我的身体。在去往婚礼现场的扯上,我渐渐睡着了。

婚礼的请柬,已经在前一天交到了司徒刑的手里。上面手写的部分,我一眼就认出来是母亲的字迹。这次回来,我还从来没看过母亲一眼。她是一个典型的顺从的女人,对于丈夫的决定不会有半点忤逆。这样一来,她实际上也是父亲荒诞行为的帮凶。

一起的荒诞只为了今天的这一刻。

我睁开眼。目的地已经到了,我抬头注视着着雪白的哥特式教堂。它的形制令人肃穆,令人恐惧,也令人遐想,而这一切的一切,对于处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的女孩子来说,全部凝结成了一个词——

浪漫。

作为最高规格的婚礼,它的迎宾曲自然不可能是寻常人家婚礼那样的流行歌曲。教堂里播放着西式的交响乐,而因为作为这些音乐的源头的那些地区大多已经名存实亡,文化上他们自然也就矮了我们一头,不再被我们尊敬,因此现在播放的,是本土音乐家把西乐和华乐结合起来的交响乐,主题都是安静、优雅、幸福、美好、婚礼。

一朵属于宾客的胸花夹在请柬之中,我看着它,还有那平坦的胸部,我叹了一口气。无论我怎样用被锻炼得坚强起来的心安慰自己,到这个时候,我总还是会有些落寞。

我的婚礼只属于死亡。

但是哪个女孩内心深处不想在活着的时候就穿上婚纱,被大家祝福和羡慕呢?

教堂内部被装饰得奢华、浪漫到了极点,看着这一切,我的心中柔软的某处被触动了,竟一下子流下泪来。

“小石头,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奥菲莉亚一下发现了我的眼泪,连忙问道。

“没什么,刚刚风把沙子吹进眼睛了。”

“没事吧?我来给你吹吹。”

“不用不用,你快去找座位吧。”

“就是这一排啦,我们是挨着坐的,你坐里面,快进去吧。”

我们的位置相对靠得很后。毕竟只是作战小组,比不上那些大人物。我向前面望去,何泉和“我”都不在,倒是父亲十分高兴地像个工作人员一般地忙前忙后。

看来无论到了多高的地位,父母在孩子的婚礼上都是一个心情,都想要自己好好操办。

可是父亲啊,您把您的女儿欺骗到婚礼上,真的考虑过她的感受吗?而且,你又可曾想得到,你真正的女儿,在台下被当成一位男宾,被毫无尊重可言地对待呢。

不去想了吧,不去想了吧。这或许是宿命,我既然作为一个男性降生,哪怕后天经过了再多的努力,我也和女生最幸福的一天无缘。

人力无法战胜天命,在这一天我深刻地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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