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整睡了一天两夜。堪称睡了个天昏地暗。

因为先前损失了一节手指的本体，所以司静竹足足沉睡了这么久才勉强弥补回来一些消耗。

而睁开眼的第一瞬间，看到的就是一个陌生的天花板。

但轻嗅着房间里一股淡淡熟悉的气味，司静竹的嘴角还是隐约勾起。

……桑折那个笨蛋。

嘴上说的那么绝情，最后不还是乖乖把自己带回家了。

哼哼。

果然男人都是嘴硬心软的嘛。

以后，自己也算是这个家的成员了。

只要自己继续按计划进行，以桑折这样有色心没色胆的性格，肯定早晚有一天……嘿嘿嘿。

一想到往后的生活，司静竹就觉得心情愉悦，哼着小曲走出了屋子。

“早上好~本小姐饿了，桑折快去给我做饭~”

“桑折跟张小莺出门度蜜月了哦。”

“……诶？”

司静竹一脸呆滞地看着蹲在地上喂猫的燕柔婉。

“你睡得太死了，他们也没喊醒你，就让我通知你一声。”

喂完猫之后，燕柔婉拍了拍手，朝她眨眨眼：“我也要去上班了，你就乖乖留在家里看家哦。”

“等……”

燕柔婉关上大门之后，只留下身后茫然的司静竹无力地伸着手。

还有两只猫，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她。

“这、这不是说明……”

“又只有我被丢下了？”她眼里又一次蓄满了委屈晶莹的雾气。

片刻后。

转化为号啕大哭。

“不要啊啊！我也要跟桑折度蜜月嘛！”

“不要丢我一个人在家啊！”

——

——

记忆中。

这应该是张小莺第一次和桑折一起出远门。

甚至非要说远门也略显牵强。

坐了半日的马车，半日顺江而下的观光舟船。

傍晚才临近蓬絮山的岸边，一个与山同名的小镇子。

单租一条舟船并不便宜。

但桑折难得的花钱豪爽了一次。

“奴婢没那么娇贵的。客船的坐票也行。”她还想解释一句。

但桑折却笑着摇摇头。

“没那么娇贵。却也不用委屈自己。”

可其实。桑折从未委屈过她。

自从被他救下之后，张小莺在桑折家的日子一直过得很清闲。

他甚至没有要求过自己给他打扫屋子，洗衣做饭。

连要当他婢女一事，都是自己主动提起的。

有的时候张小莺也会想，自己是哪里借来的运气，能遇到这般好的男人。

她不敢想。

越想越觉得自己不配。

……

篷窗外，江水涟漪清如明镜。

张小莺透过江水的倒影，看到了那个精心打扮过的女孩的面容。

说起来，她很喜欢燕柔婉为她挑选的裙子。

裙子的颜色不浓艳媚俗，也不至过分淡素。恰好是浅色山茶的颜色，张小莺很喜欢。

桑折似乎也很喜欢。

早上出门的时候，看到打扮的清秀俏丽的自己，张小莺似乎头一次见到桑折有些脸红的移开视线。

然后笨拙地挠着头，小声说：

“小莺，你这身真好看啊，”

那一瞬间，张小莺觉得自己跟燕柔婉一下午的精挑细选，便有了意义。

江面，倒影里的女孩皮肤白皙，眉眼轻柔。即便是与桑折同乘一舟，也好似才子佳人一般登对般配，任谁看去都会觉得是一对恩爱的眷侣。

张小莺也有些意外。

原来自己还可以打扮的这么好看。

看着倒影里的女孩，她总是不自觉回想起曾经还在水月仙门里的自己。

那时候的自己总是穿着千篇一律的宗门道袍，脏了洗，洗了换。

不懂粉黛，不懂周围的师门姐妹如何简单在脸上拍扑，就将细小的瑕疵掩饰无痕。

那时候的自己好像一只格格不入的丑小鸭。在寝室里的同门姐妹都喜欢闺房夜话，兴奋地讨论着哪位师兄生的俊秀好看，哪位刚入门的师弟一双眉眼风情万种。幻想着会不会隔壁凌玄殿的酷酷师兄会倾心于自己，哪个清秀腼腆的少年师弟红着脸约自己半夜告白。

她却只是披着被子，趁着烛光翻看一些少女心思的话本小说。

可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她没有幻想过主角会是自己。

张小莺知道自己是个丑小鸭。

是个丢到一众女弟子里，找好久才能找到的普通女孩。

她也知道，那个不会梳妆打扮、不会编挽发型、不会穿搭衣裙的女孩，只会每天三点一线的重复着早课清修回寝的路线。

而那条路线上，碰不到话本小说里那种玉树临风的白衣剑仙。

只会和某个同样默默无闻的普通男孩擦肩而过。

想到这里，张小莺又多看了桑折几眼。

桑折好像也特意为了今天打理了一番自己的形象。

难得的换上了一身体面又清爽的儒雅文衣，细细梳理了头发，甚至不知从哪里借来一块玉佩在腰间。

他平日里其实不爱戴这些迂腐文酸的东西。还说什么像暴发户戴金链子。

可这一次，他特意也照着藏红阁上一些颇有人气的奶油小生打扮，也给自己打理了一番。

其实稍有不搭。甚至显得有些滑稽。

可张小莺知道。

他即便只穿普通的衣衫，也很帅气好看。

“小莺，你看这旅游指南上说了，这会儿去正是花最好看的时候，开的满山头都是呢……”

一路上，他还一直兴冲冲地给自己介绍着行程。好似这一趟远游已经精心策划很久了。

张小莺其实不在乎山茶花有没有开满山头。

她不信自己到时候，视线会舍得离开桑折的面颊半分。

只是安静地听他说到最后，他又忽然显得有些扭捏，干咳一声，酝酿好久才说道：

“那个……小莺啊。”

“到时候，咱们在山上呆一晚上吧。”

“我准备了个东西，想让你看一下。”

“会是……什么？”张小莺问。

桑折又不说话了。

也不知道是故意卖关子，还是只是单纯的说不出口。

最后，只是有些潦草地敷衍着过去：“诶呀，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张小莺安静地朝他眨了眨眼。

她好像也没有奢望过更加幸福的事情。

或者说自己短暂的人生里，已经找不到比今天更幸福的一天了。

但也不好说。

没准……就是明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