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漂漂亮亮的度过了我的初中生涯。

印象中,中考结束毕业那天,班门口抱着花的男生早就排好了长队,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争先恐后的走上前来,说着那些陈词滥调。

明明是那么幼稚的年纪,却非要装作成熟的大人。

我只是觉得无聊,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走了,他们当然不会同意,可几乎所有人都想拦我,自然也不愿让别人抢了去,也就没有人会当那个出头鸟。

倒是有些麻雀叫的欢。

“有病。”

这是那些女生对我的评价,那个先前打扮的很好看的女生叫的尤其火热。

老师不管,我懒得说。

搞不大懂,难道说别人有病会让自己得到快乐?

虽然很想试一下,但看起来,她骂完后也不大高兴,所以我只得作罢。

那个暑假,我只是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写那些之前剩下的卷子,一张又一张,一套又一套。

等到房屋之中满是油墨的味道,脚下的纸张已叠到膝盖时,我才发现自己已是写完了,就只能傻傻的看着窗外发呆。

因为我不知道要做什么。

饿了就出去找家餐馆凑合吃顿,渴了下楼买瓶水喝,困了就睡,衣服被子脏了会经常洗,一遍遍的洗到褪色,因为我真的没有事情可做。

那个时候,天好像都是灰色的。

雾蒙蒙的,一如以往,模糊不清的阴暗压的人喘不过气,好在我就生在这阴暗下,早就习以为常了。

无聊,乏味,就是我每天的写照。

我开始读书,成堆的书。

书里的东西很神奇,只要是存在于这世界上任何阴暗角落里的生物,在其中都能有一席之地。

有点意思,但也只是有点意思,直到我翻到了弗洛伊德的心理学三论。

一团渺小的火苗,就那么不经意间扎进干涸的心原,燃烧起铺天盖日的黑烟,绽放出新世界的光芒。

人有各种各样的病,抑郁,偏执,强迫,焦虑,恐惧……

好多好多。

我不能理解,也很好奇,为什么人类那软踏踏的大脑中会衍生出这么多的心理病症。

从一副完好无缺的身躯,演变成弱不禁风的病人,就只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甚至只是一个突如其然的念头,这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吗?

说到底,最后不过是一具白骨,液化的脑组织腐烂成一摊液体,于颅骨中晃悠着,哪里还有什么思考能力?

我开始试着在心里构建一个世界,放上几个小人,再给他们完整的性格,境遇,人际关系。

对相应时间的细节进行描画,比方说谁今早吃了什么,谁昨晚睡了多久。

然后在脑海中推演一场事故。

无非就是谁杀了谁,为什么杀人,想怎么杀人,处理的手法,这些无聊的事情。

不过我尝试了几次就放弃了,倒不是因为脑力不够,是因为千变万化的随机性。

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癫狂至极,现实远远比字里行间的故事来的魔幻的多,光凭我的脑子,想不来什么真正有趣的故事。

碰巧,等我做完这些事,刚好是高中入学的时候。

一个人报到,一个人收拾东西,一个人做任何事情。

剩下的时间我就都拿来观察别人。

他们或是叽叽喳喳吵闹的同学,或是严肃古板的老师,或是门口听着广播的大爷。

将他们所做的事情,做事时的动作当成一个整体,由整体拆分成零部件,拼凑融合成他的行为准则,最后再结合当下的事情推断出他会怎么去做。

简单至极。

换句话说,就像是把一把木椅拆成几个零部件,再逐一分类归纳,总结,找相同的地方,就可以知道这个人的性格公式。

剩下的,就只是输入当下他的情况,很快就能推倒出他将要做的事情。

不过看的多了,又会变的无聊。

人们追根揭底就只是那几个肮脏恶心的念头,嫉妒,愤怒,傲慢,X欲,懒惰,暴食,贪婪。

由这些“零部件”一一排列组合,再加入种种条件后不停扭曲,最后出现的,却只是冠冕堂皇和完美的伪装。

很可笑,对吧。

但这就是人类,就是人性。

再到后来,我连他们都懒得看了,那些人心里在想什么,接下来会怎么伪装,对于我来讲都是透明的。

就像曾经心爱的玩具,玩腻了,也就没有它继续存在的价值了,随手丢掉,很正常的一件事。

兴趣这东西,很难找。

我花了那么多时间才发现的兴趣,如今要再换,几率少的就像海里打捞起一具尸体的手臂一样。

所以我又开始读书,看心理学。

高中老师依旧不会管我,只要我能一直保持成绩,做什么他们都不会过问,我也得意更加专心的研究心理推导。

就像是适应了某种上瘾的X药,心里像是有只稚嫩的爪子在一遍遍的抓挠,我渴望更加病态,更加扭曲的玩具。

那种于烈火之中焚尽枯骨,挥动起破碎的羽翼,带着悲凉啼叫的振翅飞翔,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对我莫大的吸引力。

这才是我要找的漂亮,要找的完美,要找的……快乐。

这样的玩具很难觅得,我又不愿去退而求其次,寻求个什么替代品更是不符实际。

所幸我不气馁,只是收好自己那双淡漠的眼睛,慢慢蛰伏着,等待那个美丽的艺术品,就像是头等待猎物的狐狸。

可惜的是,直到写在黑板上的欢迎二字变成再见,我也没有找到那个幻想中的身影,就连她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寻找一个不存在的人,是件再难不过的事情。

我就那样草草的毕业了,懒得查高考成绩,随随便便选了个离家远些,分数高一点的大学,专业自然还是心理学。

江南大学,名字倒还不错。

我想,在这些地方应该能碰到那样的人吧?

要是能碰上和我一样的人也好,两个“有病”的人在一起,应该会有聊不完的话题。

这么想着,想着,我看到了那个少女。

准确来说,是那双温柔的眼睛。

烈日之下,额角豆大的汗液汇聚成珠,顺着雪白的颈子缓缓落下,人群之中,她无论看向哪里,视野总会把少年强拉进去。

一眼万年。

爱而不得的剜心之痛,夹带着渴望的酸楚,在伪装的皮囊下慢慢发酵,成了这人世间的毒药。

完美的玩具!

“有趣的小姑娘,但还太年轻。”

“半杯水。”

(见第十八章)

满则溢,饮则竭。

若是想让这完美的玩具把那层碍事的面纱摘下,她需要一点点的引导。

我很愿意成为那个精心雕琢的艺术家,用自己的双手和那些名为手段的雕刻工具,打造出一个完美的玩具。

啊不,是艺术品。

抬头看了看天空……

嗯,总归不是灰色了。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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