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魔素屏障不知为何加固了许多，和他先前注入的白魔素气息全然不同。
给他打开屏障的村民情绪低落。
“侵蚀区域已经被净化了。”
他向村民阐述着他的经历，只是变成原生堕兽的里昂像一根刺一样，梗在喉咙里。
布莱特不知道要不要向他们提起里昂的事情。
可是那个牧师甚至连尸体都没有留下来。
“现在这片村庄的黑魔素应该只是受到其他侵蚀区影响，如果评级的话只有C级，危险程度不高，你们只要等王都那里来的支援就可以了。”
他对为他带路的村民说道。
“牧师先生，我们这是得救了吗？”
村民的语气没有因为布莱特告知的好消息而欢悦起来，他们垂着头，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悲伤。
“是。”布莱特不明所以，他看了一眼白魔素加固的屏障，和村子里几近破败的环境。
发生了什么？
那白魔素屏障上的魔素气息，是罗蕾莎的吧，可她不是已经……
布莱特怔在原地。
“罗蕾莎小姐在哪？”联想到这些，他缓慢地开口询问道。
“在她母亲那里。”听到布莱特提及罗蕾莎，村民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的眼眶有些泛红。
“老太太有点接受不了，牧师先生，如果您想去见见她的话……”
布莱特闭上了嘴。
现在他不用猜测了，罗蕾莎死了。
“发生了什么？”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和点。
“原本我们已经看到您的净化情况了，大家都很高兴，但是堕兽兽潮来了。”
兽潮……不可能，原生侵蚀区都已经被他净化干净了，为什么还会有兽潮的出现。
“白魔素屏障不知为什么也破了……我们本想通知罗蕾莎，可是在教堂周围的人发现教堂的门怎么也打不开。”
白魔素屏障是布莱特在离开前加固过的，不应该那么容易就被破开。
“后来，等一切解决之后，我们回到教堂，发现罗蕾莎已经死了。”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不懂这些，但是村里有考过术士证书的说，教堂里面有修补白魔素屏障的法阵。
罗蕾莎……罗蕾莎她……”
村民说不下去了，五大三粗的汉子哭得像个小孩一样。
布莱特静静地看着他。
“为什么呀……她明明都不是卡尔布里的人……她一个小姑娘，一个人死在那里，血都流干了……”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像是在平静的水面投下的一枚石子一样，溅起了悲伤的水花。
周围经过的村民在听到他的哭泣声时，也忍不住轻轻啜泣。
悲伤的来源。
“带我去看看她吧。”布莱特放低了声音，生怕惊扰他们对守护者的哀思。
罗蕾莎的母亲，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的身形比布莱特第一次见到她时还要伛偻几分。
她正收掉屋外晾晒的干净的衣物，一只白猫从围栏上跳下来，对着她叫了两声。
布莱特走进院子的时候就看到老太太摸着赛琳娜的头，她满是皱纹的手一下一下地为白猫顺着毛发。
她的脸上没有悲伤的神色，只是带着几分迷茫和无助。
“……您好。”布莱特开口道，赛琳娜在听到布莱特的声音，灵巧地钻到他身边来，冲着他背后的卡特丽娜叫。
“是牧师先生吗？我听大家提过您。”老太太见白猫离开，她颤颤巍巍地起身，看向布莱特。
“我来见见罗蕾莎小姐。”布莱特斟酌着措辞。
“请进吧，我刚为她擦干净身子，”老太太转身，打开了房门，“把您背的那个小姑娘也放下来歇歇吧，您也辛苦了。”
布莱特走进屋内，停在正中央的棺木映入他的眼中。
罗蕾莎的尸体安静地躺在里面，修女的衣服已经被换了下来，干净整洁的布裙衬得她的气色温和了些许。
“其实我正要去找您的。”老太太拿了一条毛毯，从布莱特背上抱过卡特丽娜，将她放在一张躺椅上。
“您带着这个小姑娘完成了净化？真是了不起。”老太太为卡特丽娜小心地盖上毛毯。
布莱特没有接话，他对着罗蕾莎的尸体默念着祷告词，然后从包里取出了那封皱巴巴的信纸。
他把信轻轻地放在罗蕾莎的手上。
“那是什么？”看不清布莱特动作的老太太询问道。
“是里昂牧师的推荐信。”
“里昂牧师啊……老太太的目光带着些许怀念，“罗蕾莎那时候跟着他学习，她还说过不了多久，她就能去光都了。”
老太太干笑了几声，声音沙哑。
“她是个了不起的人。”布莱特只能这么说。
“我知道，但是我并不想她成为一个什么了不起的人。”老太太双手交叠，缓慢地走到布莱特身边。
“我只想她能好好活下去。”
老太太见过罗蕾莎吐血的模样，她总是这样，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教堂。
罗蕾莎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虚弱，她也不想卡尔布里的人因为她而怀抱愧疚。
“妈妈，我心甘情愿。”
那个傻姑娘，难受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却还是会靠在母亲的膝盖上撒娇似地说话。
“修女也好，牧师也好，她只是我的女儿呀。”
老太太的目光撒过罗蕾莎苍白干枯却带着笑意的脸，好像想起什么，她的嘴角也渐渐地抬起了。
然后她弯下了腰，捂住自己的心口。
身形瘦小的老妇人对着棺木里的尸体流下浑浊的眼泪。
她的哭声很小，小到布莱特几乎听不见。
“罗蕾莎啊……”老太太念着女儿的名字，她的手想去触碰棺木里的女孩，可是只能堪堪停留在半空中。
她不敢，她生怕自己的进一步接触会让罗蕾莎脸上的笑容消失。
“她到底有没有想过我这个老太婆啊……”
布莱特不会安慰人，他摸了摸口袋，沉默地摸出一张手帕，递给老太太。
“牧师先生，您能让她走得体面点吗？”
老太太没有接过手帕，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努力地让自己的话表达清楚。
“当然。”布莱特缩回了手，他的眼中是不明的情绪。
他知道老太太的意思，最后的送别自然要由牧师进行。
只是以往习惯的仪式在他看到罗蕾莎的那张脸时，却突然被忘得一干二净。
她在微笑。
尸体已经发硬了，而那个温柔的笑容却一直一直定格在脸上。
“愿光祝福您。”
鬼使神差地，他想起了里昂离别之时的祝福，他下意识地轻念出声。
他们的魂灵真的能够回归诞生的故土吗？
不信神明的牧师第一次产生了疑惑。
洁白的光点落在了修女冰冷的嘴唇上，牧师用白魔素一点一点洗刷修女尸体内的黑魔素残留。
“愿你的魂灵……回归诞生的故土……”
布莱特艰难地完成了祷告。
就像他曾送走里昂那样。
卡尔布里的两位守护者，还是在希望到来之前死去，他们的灵魂将一直庇护他们所爱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