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榆最后还是妥协了。
其实看到合同和转帖记录的时候,他就已经信了。
秋卿姐没有固定的工作,银行不会借给她钱,而她没有卖车,也没有卖房,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去借高利贷了。
可这个男人只要明明放的是高利贷,为什么只要秋卿姐还他本金呢?
秋榆坚定地相信他们可不会做慈善,便想着替秋卿姐先打听明白……
他倒是想替秋卿姐还,但那两个人留下的房子,得等自己成年之后自己才能卖。
来到综合楼的律所,秋榆跟在板西后边走着,目光在这间宽敞明亮的律所里流连……
他想跑了……
律所有十来个工位,有人的只有四五个,而这四五个又正在往小纸箱里收拾东西……
地上是散乱的文件纸张,窗口下的一排富贵竹,叶子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把绿色全都遮盖住。
特别是再配上这几位面容凶悍的员工,笔挺的西装下是暴起的肌肉,轮廓明显,细心看,还能见着手腕上的奇怪纹身。
秋榆现在感觉,呼吸到肺里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浓浓的烟味……
难道是骗自己过来嘎腰子的?
秋榆想起了秋卿姐跟自己说的那个度地——专门收小孩子来进行二次售卖的国家。
该不会是觉得秋卿姐没钱,所以想抓自己卖去那边抵债吧?
前面带路的板西突然停下来,心中早已大乱的秋榆呆呆地撞到他窄小的后背上。
板西拿着手机,敏悦的捕捉到一丝不和谐的声音,又正好有人给他发来信息……
他满脸惊恐的扭头一看,伸手就要抓住秋榆,想把人推进办公室里躲着,谁成想手捞了个空,小崽子竟然撒丫子跑开了。
他跑什么啊?
板西内心激动犹如火山暴发,抬起亮晶的指甲片儿指着秋榆,两条眉毛结在一块儿,红唇打颤,竟然吐不出话来。
本来就起疑心的秋榆看这情况不动,他又朝自己伸手……
那不跑难道站着等他抓吗?
一个箭步回头,两脚一迈便往前跑,眼睛还提防着在收拾东西的那几个人,生怕他们会扑过来抓自己。
那些在工位上收拾东西准备跑路的员工,诧异地看着这个突然跑起来的小孩,内心也很疑惑……
跑什么?地震啦这是?
秋榆感觉到他们的惊异的眼神,心生迟疑,等目光再次正向前方时,两眼一黑,只闻到一股浓厚的酒味……
好像撞到一面墙,整个人都在往后倒,但这面墙是软的……
板西就站在他身后,亲眼目睹这个**害人精撞到家主柔软的胸脯上,两手一软,手机啪哒一声掉在地上,涂着口红的小嘴再也合不上了,两只手八根手指抓在下排牙齿上。
受到重创的胸脯还在晃动,板西仿佛看到了自己脑袋在大海中随着风浪上下起伏的频率……
秋榆身体向后摔去,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双手掐在了脖子上,接着整个视线以对方为中心旋转起来,两脚离了地,后背重重砸在墙上……
太阳穴边一阵冷风吹过去,皮肤感到一阵冰冷。
秋榆惊恐地两只眼睛睁得好像要破开眼眶。
太阳穴旁边的皮破了,鲜血缓缓流下,冲进鼻子里的血腥味唤醒当机的大脑,一只细长的手挡住了视线。
如果不是有人推了刀一下,恐怕额头已经被扎穿了……
秋榆这才反应脖子被人掐住了,透不过气,离地的脚一个劲儿的乱蹬。
“这人好可爱、嗝~留、留着。”
脖子上的手松开了,升空的脚终于着地,脑门边上的冰冷感也没了。
秋榆弯着腰呼吸,刚才险些命散当场,现在两只腿发软,绕在鼻子上的血腥气,被浓厚的酒味冲开了。
“我好像——嗝~在哪里见过你?”
秋榆背着墙,站不太稳,怯怯的眼神往前看,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嫩黄色的细发,浅黄的瞳孔透着朦胧,面孔温蔼亲善…还有最引人注意的胸部……
秋榆刚才感受过,脸红得像让辣椒涂了,忙低下眼睛,惊惧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秋榆只是单纯地重复着,受惊过度的大脑失去了往日的灵活,太阳穴破开的皮此时传来阵痛。
在冰箱里封存了好些年的头发、塑料袋里的黑眼珠,此时无比清晰地在脑海中回放呈现。
邻家大姐姐般和善温柔的的皮囊下,住着的是恶魔噬血吞人的灵魂。
“好久不见啊…你长得比小时候还耐看了……”醉乎乎的暖玉看他脑门有一小注热血从脸庞往下巴上一点点爬,便把袖子捏到手心,要帮他擦。
“有湿巾……”一旁的菲宣还没来得及递,暖玉的手已经擦上去了。
这可是件稀罕事……
家主有身心双重洁僻,病症还有点重。今天怎么对一个来路不明的男生格外上心?脸撞胸上了还能网开一面……
难道是酒喝多了想乱性?
菲宣瞧着靠着墙被吓瘫了的男生……
身形稚嫩,头发有点乱,但干净,一点也不见油润,脖颈白皙,侧脸嘛……不帅,他跟帅扯不上关系,但长得可心,乖得很讨俏。
“痛不痛啊?”
秋榆没讲话,微微摇头。
“呐~”暖玉醉熏熏的站起来,身形不稳,菲宣赶紧扶住她。
“看你把人家,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菲宣没说话,用眼神示意她看向同样吓傻在公办室尽头的板西。
那些员工在看到秋榆撞到人那一刻,都很默契地弯着腰从工位底下往另一个门溜走了。
板西也想溜啊…但往人是他带来的!主要过失在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老挤什么眼?”暖玉说着,伸手就要去合她眼睛。
“哎呀!”菲宣把那双不安分的小手抓下去,细声嗔她,“人是板西带来的,你不问问底子就想把人就乱来?”
“谁说我要把人往床上带了!”暖玉推开她,撒酒疯似的扬手要揍她,“你以为我跟你似的,什么人都、都、嗝~”又是一个长长的酒嗝,暖玉捂着嘴,没再说话,胃里的东西翻滚着。她眼神避着菲宣,四处流连,最终又转回秋榆身上。
小小的缩成了一团,手捂着流血的太阳穴,嘴闭得紧紧的,也不哭,只是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暖玉小肚子里的酒好像烧起来了,热热暖暖的,往脚底下冲。
是酒?还是说人真的太对味了……
“人都要死了——总得有一回的吧?”暖玉又发起酒疯,指着秋榆说话。
声音里带着点迷糊的不甘心,听着傻傻的……
菲宣对话里的意思也听得迷糊,手是指着别人,可话像是对自己说的。
而秋榆听到死字,呼吸顿时粗重起来。
“钱是肯定花不完的了,但该享的福我得享完!”
这句菲宣听懂了,是对自己讲的。
那她是想享什么福呢?指着个男的还能享什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