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秋卿姐每天都在训练很辛苦的……我教你做饭,等她回来之后,你给她做好吃的,怎么样?”
“好、好……”秋榆很少听秋姨这么温柔地跟自己说话。
“先把手洗干净。”
秋榆在洗手池里把手冲了下。
“拿着刀,刀柄不要抓太前,也不要握得太死……”
秋榆乖乖照做,秋墨站在他后边帮他调整肩膀的高度。
秋榆这时已经勉强有秋姨肩膀的高度了,松散的头发从耳边垂下来,一种淡漠的发香钻到鼻尖。
“把蕃茄的蒂子摘掉,四根手指弯直按住……”
“不是这样…手指要这样摆。”
……
多自己大上一号的手有些皱,压在指节上有的皮肤些糙粝感,他还有闻到一点淡淡的药味。
但是靠在自己背上的躯体很温暖 ——完全不同于秋姐抱上来的感觉。
被秋姨圈住的感觉更暖一些,有点像……妈妈?
“专心一点!”秋墨拍一下秋榆的手背,“指甲背一感受到刀背手指就要挪开,不然容易被切到手。”
“好、好!”
今天的秋姨,有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秋榆觉得她好陌生,陌生的秋榆觉得她下一秒就会对自己说重话……
在厨房里待了大半个钟,陌生、期待、激动……杂乱的思绪在心里一股暖流似的划过。
秋榆沉在官又母爱包围的气氛中无法自拔。自小缺乏关心的,秋墨给予他的细心呵护及教导,他就格外着迷。
秋墨之后会常下早班了,白天还经常会带上秋榆去公司给自己当助理。
其实秋榆什么也不会,但秋墨的职位在公司里说得上是一份闲差。
她有出众的设计能力,但才华早已被埋没在琐事中。就算她的作品设计得再好,也无人认可。
这无关作品好坏的问题,分公司的主管很清楚,如果他想保住自己的位置,就必须打压秋墨,同时又不能压得太过,以防她跳槽到其他地方大展身手。硬要跟比自己能力高的一决高下是蠢货才干的事!
于是温水煮青蛙,给她安排了公司最闲,钱又比较中规中矩的位置,而对于她平时做些外单赚快钱的事情……睁一眼闭一眼就算了——真有事还得人家来顶。
秋榆晓得这些内幕。他只知道跟着秋姨到公司,她会手把手地教自己做衣服。
她会弯着腰站在自己身后,用那双柔和的手抓着自己手背,细心地讲衣服该怎么连接、颜色该怎么搭配……
秋榆听得懵懵懂懂,他只是对这种母爱般的关怀感到着迷,可秋姨从来不会怪他没认真听。
这样使人能安心溺毙的温情,直到他上了中学就无疾而终了。
因为暑假没复习,平时下课回来又要做饭,没时间好好看书。所以中学没考上好的,普普通通的一所中学,离家有点远,学习环境不好——其实就是一所乡下高中。
秋榆眼里这学校唯一的好处:食宿全免,学费还不用交。
秋榆想秋姨是因为自己考不上好的学校,所以对自己的态度才有了转变。他想尽量地保留下秋姨在心中的好印象,不怎么想回家了,就用政府发下来的六百块在学校附近租了房。
秋榆想他的秋卿姐了……但她在新的学校很忙。
长大之后,大家似乎都有了自己的事情要做。秋卿姐要为升学做准备,秋榆想尽力考上好的高中,怀抱着可以让秋姨再关心自己的想法……可惜因为基础很差的原因,成绩一直不如人意。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高考的前几天……
班主任面色平静地来到教室外,打断老师上课后,当着全班人的面带走他,通知他秋姨住院的噩耗。
医院惨白墙上挂着各类医疗小知识的牌子,走廊坐着的人抓头发或是玩手机,护士端着药盘走动,医生沉着冷静地从身边穿过……
秋榆迷了几次路,好不容易才找到病房,远远地就看到秋卿姐好像在和医生争执些什么,赶紧跑了过去。
“很抱歉这次的化疗失败了……按照规定,化疗费是不能退的。”
“谁说要退化疗费的?”秋卿鄙夷地看他一眼,“钱我已经付过了,化疗没有走完流程,就代表没有失败,为什么不进行第二阶段?”
“第一阶段失败了,那第二阶段的恢愎可能很小,所以……”
“很小的可能也是可能!”秋卿冷着脸,高医生一个头的身体暴出戾气,“总之我付了钱,你们把治疗继续下去就行了!”
医生惊惧地后退一步,咧咧道:“问题是,上次的治疗费用只够第一阶段,第二阶段嘛……”
“那第二阶段还要多少钱?”
“二十万左右……”
“不要跟我说什么左右!”秋卿吼了他,“直接告诉我多少钱才一定够。”
“二十五万!二十五万一定够”医生像被人用刑逼似的抢答,好似说慢了就会被用刑……
秋榆在一边看着,有日子没见的秋卿姐,在此刻显得极其陌生。
从小学到高中快结束,不知不觉已经六年了……
秋卿姐中学结束就陆续跳级了,因为被军校选上,学的专业性内容,很多课堂上的东西都可以略过,跟直接上大学其实没什么两样了……
秋卿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一周的单日回来过渡到周日回,之后周日下午、然后是月末、月末的一个下午、最后只有过年才会回来一天。
六年了,秋榆几乎没怎么见她,思念在日复一日中磨平,但仍保留着对她的尊崇……所谓的最熟悉的陌生人,大概就是这样吧?
“如果你还想继续治疗的话,后天就把钱筹吧。”医生见她只是脸上凶,而没有继续放出要自己赶紧拿钱办事的狠话,挽回薄面似的推推眼镜,“我们是按规定办事的,医疗合同上说得一清二楚,下次你给我……”
秋卿怒目一拧,那医生不敢说话了。
“反、反正,赶紧筹钱吧。”眼镜失去了反光的医生扭头便走,两只脚失去了往日的沉着冷静,三步作两,溜了。
秋榆见人走了,才走到秋卿身边:“秋卿姐……”
秋卿板着脸看他,良久,无话。
两年没见,她想说的太多了,这时候全挤在一堆,可嘴只有一张,该从哪里问起?
“小榆…先在外面等着吧,我去拿钱……大概,明天中午回来。”
“好。”秋榆点点头,眼神在秋卿身上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