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就在这里。我就在你身边。
是么，你终于回来了啊。这次，你终于决心要成为王了吗。
嗯，母亲，我已经决心要成为卡杜拉的王。
那就接过我的王冠，加冕为王吧。但艾尔莉亚，我的孩子，我必须再提醒你一次。一旦成为王，你便必须独享这份孤独，再也不能被任何人爱上。因为我们是卡杜拉的王，背负着整个卡杜拉的命运与恩赐。满月必须是孤高的，其命运也必然是残酷的。如果你要背叛这份命运，便是背叛了整个卡杜拉。
我已舍弃此身的所有怯懦与自私，令她代替我获得仅剩的偏爱。我所应得的一切，本该是成为王的权力，以及与之相应的孤独与残酷。她无法承受这份孤独，便应当由我来承受。我是最完美的王，亦是无慈悲的月。
对不起，艾尔莉亚。让你承受了这一切。就在这最后的一刻，如果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就说出口吧。我会原谅你的不完美。
母亲，从出生至今，我真的有被您爱着吗？
孩子，我一直爱着你。比满月，比卡杜拉，比任何人都要深爱着你。
……嗯。
◇
赢了啊。
当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叶歌全身几乎都要脱力，双手拄着剑，深深地吸了口气，令残破的身躯再次恢复了力量。哪怕他现在蓝条已经完全打空了，刚补满的生命值也只剩下了一半多点，但那种战胜强敌的感觉却令他感到一股许久未有过的爽朗，甚至连步伐都变得轻盈了几分。
甘道夫双眼无神地躺在地板上，上下半身被那一剑彻底分开，连带着武器也被黑炎所吞噬。但不知道是出于仁慈还是怎样的考虑，那些黑炎并没有立刻将甘道夫吞噬干净，反倒是越烧越弱，眼见马上就要熄灭。
“是我赢了，甘道夫。”叶歌低头看着这样的甘道夫，心中的爽朗也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口的情绪。
他不得不承认，甘道夫确实是自己遇到过的最强大的敌人，哪怕是比起教官也不遑多让。在战斗的大部分时间里，自己甚至都没有伤到过他一分一毫，只是被甘道夫赶着到处跑。如果他依旧想像以往那样，依靠堆砌死亡与战斗经验来击败甘道夫，恐怕需要的死亡不会少于三位数。但最遗憾的是，他一次都没有死过。
是因为他变强了吗？其实并没有，所有手段都是他提前准备好的，而甘道夫只是犯了一个所有凡人都会犯的错误，所以才会导致他输给了自己。但这绝非巧合与偶然，哪怕令这场战斗再重复一百遍，一千遍，其结果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啊。”甘道夫用艰涩的声音，张开口轻声回答道：“我的眼睛已被血液浸透，所见的月亮亦是血月。原来，这就是我的结局啊。我的存在已经阻碍了卡杜拉的变革，在这里死去也是理所当然。”
“从一开始，你就准备好了被我杀死吗。”叶歌并非在提出疑问，只是简单地将这个事实阐述出来。虽然说出来很不可思议，但从一开始甘道夫便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从来都没想过要杀死自己，与自己战斗也只是出于身为大法师的自尊。所以，他对自己的死没有感到任何怨恨与遗憾，反而是在死亡的一瞬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看到了这样的命运。任何人都不能改变这个结局。”甘道夫说道，“在血月之下，新的满月女王将要登基。我预见了自己的死亡，曾想是要女王亲手杀死我……没想到竟是这样默默地死去。”
“你是个很强大的对手。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堂堂正正地战胜你，获得你的赞赏。”叶歌摇了摇头道。但战斗本身并没有卑劣与高尚之分，只有胜利与失败。这是教官教给他的，战斗即是荣耀，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不惜代价。
“你是凭自己的实力战胜我的，大可不必对此感到遗憾。那个魔法……也是艾尔莉亚教给你的吧。能死在那个魔法之下，我已经满足了。”甘道夫最后还是笑了起来，笑声中并没有一点不甘与怨恨，仅仅是回想起什么，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的牺牲，是值得的啊。卡杜拉的王，必须是残酷的。”
“还有什么话需要我帮你带给她吗？”叶歌最后问道。
“请让卡杜拉，再次回到‘满月’的时代吧。”直到最后，甘道夫也没有合上双眼，那浑浊的双眼依旧望着月亮的方向。
叶歌微微低头向甘道夫致意，随后快步回到地下三层的密室里存了档，又将刚获得的人性全部供奉给神像。不出意外，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变化，挥剑的动作依旧是那样流畅。唯一不同的大概是血条和蓝条都变长了一些，不过对叶歌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
虽然这些人性留在身上可能还会有更大的作用，但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大抵是十死无生的，哪怕是死在半路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一点人性都不打算留在身上。而等到叶歌返回地下二层时，原本紧闭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敞开，好似在催促着他快点回去。
原本还觉得漫长扭曲的回廊一下子就到了头，穿过大厅时甚至没有在意过那些摆设，自然而然地便找到返回大图书馆一层的魔法阵。在一阵熟悉的空间扭曲后，他第一次来到了大图书馆内部，将要参与一场伟大的觐见。
【中央大图书馆】
迎接他的是一个老熟人。卡缪尔搬了张椅子坐在大图书馆中央，手里端着永远喝不完的红茶，一如初见时那般优雅。偌大的图书馆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场地中央乱七八糟地摆着些座椅与书籍，好像在诉说着刚才这里还是多么的热闹。
“你来了啊。卡缪尔抬头看向叶歌，语气中并没有意外与遗憾，反而是很平静地说道：“也就是说，甘道夫已经死了啊。”
“卡缪尔老师，你在等我么？其他人呢？”叶歌有些意外地说道。他知道这里原本是在举行最终辩论，那些摆设也说明了这个事实，但现在图书馆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都回去了。以后也没必要再举行最终辩论了。”卡缪尔理所当然地说道。
“为什么？”叶歌微微歪头问道。
“卡杜拉即将回到‘满月’的时代。”卡缪尔微微抬起头，望向大图书馆的顶层，又好像在看着悬挂在空中的巨大满月，高举双手道：“所有人都能平等地获得恩赐，一切知识不必藏在图书馆里，魔法的大门将对所有卡杜拉的子民敞开。唯有那位女王有如此权力，唯有她有资格将满月的光辉遍洒大地。她是最冷清的月，是我们卡杜拉的王。她是，艾尔莉亚。”
“艾尔莉亚。”叶歌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好像第一次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仔细想来，好像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女孩，一切认知都是源自于那些尘封许久的记忆，以及他人的讲述。可他应当怨恨她吗？还是对她的背叛感到悲哀？
“去觐见她吧。这是她特许于你的权力。”卡缪尔朝叶歌抬起手，好像在邀请着他，“现在，她还未继位，你还能见到身为凡人的她。这也是她所期许的。”
“好。”叶歌轻易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