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鸣珂前世将领出身,行程中的一应物品所需早就列好了单子,因估摸着出发时间是九月中旬,恰好是秋末初冬的时节,又往上填了一些伤寒药物。
复几日,单子上的物品尽数备全。由于这次离开阜县之后不会在回来,两人免不得向诸位好友一一告别,第一家自然就是颜府。
颜李氏坐于堂上,看堂下这两个置气刚脱的孩子感慨万千,都是少年郎,自家的无论是孙子也好、还是孙女也罢,都比他们要大一些,可心思都放在了玩闹机巧,一点不在读书上。这也就罢了,如果能把机巧之术归纳总结出来,未必不是出路,真问起来,又期期艾艾,什么都说不出来。
哪像这两个堂下的孩子,互相搀扶,样样都要自己操心,还能举一反三、归纳总结,又虚心懂事,如何不叫人心疼关照。
听完谢鸣珂讲述一应准备后,颜李氏夸奖道:“想的很周全,但有一点不好,吃食你们带的不多。”
说完后她增添了一些东西,看两人迷糊笑着解释道:“鸣珂拟得这份单子,样样都考虑得当,唯有一点,九渊现在没有官身,沿途驿站未必能挤进去,这份清单若是能住进驿站,就毫无纰漏,若是进不去,那就多带一些吃喝,省得临时去找。”
谢鸣珂暗道一声惭愧,果然是太平日子过久了,竟连这一点都忘了。颜李氏唤来家中管事,吩咐他把往次出行所用的单子抄誊下来,随后看两小辈叹道:“到底是老了,有些东西就在嘴边转悠却说不出来,还得让他们帮忙去做。”
几人说了一回话,眼见到了中午,小满步入正堂,见过主家和颜李氏后,对王九渊讲到一应同窗在长亭设折柳宴之事,他便起身告辞。
谢鸣珂也准备回家时,颜李氏笑道:“莫急,离出行的日子还早,九渊去辞别同窗,你回家也无事要做,就留在这儿吃顿饭罢,真定一直念叨你呢。”
她便留了下来,转去后院寻找颜真定。
却不想刚一进门,就见对方的房中鸡飞狗跳,颜真定同几个小丫头翻来覆去,屋子里的桌椅板凳上,放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颜真定见她来了大喜过望,急忙招呼进屋道:“鸣珂你快过来,帮我挑挑东西,我选了好久,居然没找出一样合心意的!”
谢鸣珂走到她身边,笑道:“你这是恁地了?挑个东西,弄得怎么和刚打了一架似的?”
颜真定对她的比喻撇了撇嘴,抱怨道:“松竹馆东家的女儿杨姐姐、还有裴府的裴妹妹,这两日都订了亲,我得送点东西祝贺。”然后看着她哀叹道:“鸣珂你不知道,我选一样东西就跟别人撞一样,现在都麻了。”
谢鸣珂忍俊不禁,跟她挑拣嬉闹一会儿后突然反应过来:“你说谁?!哪个裴妹妹?鹿鸣书院裴渡家里的吗?!”
颜真定被她这反应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咬着牙说了一句:“鸣珂你干嘛,搞得这么吓人。”复答道:“就是那个裴家,前几日杨姐姐开了赏花宴,邀诸位学子和不少姐妹一同赴宴,请柬我都送到王宅了,也不知道你和你哥哥都在干什么,都说有事,没一个去的。”
谢鸣珂仔细回想,好像确实见过请柬,但那时她忙着出手田宅、王九渊则忙着出行准备,两人谁都没放在心上。
不过这些并非紧要事,她定了定心神问道:“裴家有几个姐妹?她排名多少?和谁订的亲?为何定的这么早?”
颜真定白了她一眼:“我也想知道为啥她定的早,但这是人家的家事,我又不能细问。裴家算上她一共五个姐妹,她是老幺,前四个嫁的都不错,不过相中的那个人...在才子间并不出名。”
说完又奇道:“鸣珂,你关注这个干嘛?”
谢鸣珂随意应付了几句,整个人被这消息砸的发懵。
她记得,史书上王九渊的妻子裴氏女,其身份正是恩师裴渡之女。
这几年间,谢鸣珂有时也会想起这一件事,但随着年岁渐长,总是莫名奇妙的逃避它,就好像是洪水猛兽一样,现在整件事被摆到面前,她才猛然惊醒,自己已经避无可避。
联想到王九渊说过的话,她心里更惴惴不安。
两姓之人一起为先祖洒扫,不外乎就那几种情况,或是同出一门,或是同进一门。
还有,如果不按历史的轨迹来走,会不会出现问题?王九渊以后的科考,任官、晋升还会和史书上记载的一样吗?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动?
而自己,又该怎么办?
是继续刚来这方世界时的想法,等王九渊金榜题名,拿到想要的出身后就离开他,转入长公主所辖的奉宸府内,慢慢往上爬,最终重回沙场;
还是如寻常女子一般,到了说亲的年龄后,借着状元哥哥的名头,选一上进的寒门弟子作为夫婿?
亦或是,与王九渊共同奋进,努力博个前程?
谢鸣珂越想越迷茫,旁边的颜真定随口道:“说实话,按照我对裴家妹妹父母的了解....不,是她母亲的了解,相中一个不甚出名的才子,总觉得有些天方夜谭,不过后来想想,貌似也没得选。”
“怎么说?”正思考的谢鸣珂随意应了一句。
颜真定遂道:“鸣珂你想啊,有名的学子就那么几个,你哥哥,种金柏和周昱暇,我听祖母说裴家人去了登州一趟,回来就向她打听你哥哥,可你哥哥的身上已经有了婚约,还有赏花宴当天,杨姐姐说已经和周昱暇定了亲...”
谢鸣珂听到“婚约”二字时,整个人不知道是怎样的滋味,本就一团乱的思绪,此时更难梳理,心不在焉的和颜真定聊了一阵,帮她选好要送的礼,两人便动身去吃了饭。
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匆匆吃完后便辞别了祖孙两人,谢鸣珂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纠结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