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渊并不知道裴郑氏看上了自己,此时他在县衙门口,看着公示牌上贴出来的告示,恨不能马上跑回家中。

北荒重建完成,各地衙门即将运转!

王九渊在阜县生活六年,虽然这里有亲朋好友、师长知己,可总归是背井离乡的游子,没有一天不是想着定北城。

他要带着谢鸣珂一起回去,小姑娘的父兄战死于城下,尸骨都不知道流落到了哪里,此番归乡,两人要看一看能否收敛双方亲人的遗体入土,至少不要愧对为人子的身份。

终于要回家了。

王九渊笔走龙蛇,将整张公告迅速抄了下来,托人去书院请了假,便迅速赶回家中找到谢鸣珂。

谢鸣珂得知这个消息,哪还能保住平常心。

阜县虽好,可王九渊的前程却不在这里。

她细细读了一遍,确定消息的真实性后欢喜道:“等六哥的学业完成,咱们就可以动身启程了,从阜县到定北走官道,约莫入冬便可到达,等打点好住处,六哥,我和你一起去游学。”

“游学到三月份,咱们再入州学,依照历年类似的情况推断,北荒的解试差不多在明年八月份,这个时间刚刚好。”

王九渊见她脸上的笑容,又听着她说“一起”,心里便踏实了许多,不在像刚得知消息时那么焦急,还觉得暖暖的,有了几分盼头,不由得笑道:“那等天气在舒爽一些咱们就启程,现在尚余三伏热,你身子刚恢复,再将养一段时间。”

谢鸣珂有些不好意思,应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收好这份公告后,抬头用商量的口吻道:“王六哥,等咱们回到定北城,我想求你一件事。”

王九渊听出了话里的郑重,根据过往的经验,一定是有关乎两人的大事要发生,神情严肃道:“是什么事情如此紧要?”

谢鸣珂咬了咬唇,犹豫道:“我父兄皆战死于城下,如今尸骨不知在何处,等回到定北城,我想让六哥与我一起去衙门,看看能否寻到下落,若是不能,烦请六哥帮我一同把母亲的尸骨运回去。”

王九渊眼含笑意,答应下来后说道:“这件事你即便不说,我也会放在心上,咱们两人这么多年,和一人有什么区别...以后,就不要说‘求’这个字了。”

“难道就因为我不姓‘谢’,以后两家祭祀洒扫,你就不陪我一同吗?”

谢鸣珂罕见的沉默了下来,良久才轻声说道:“王六哥,再让我想想罢。”

“我明白六哥的心意,六哥疼我护我,我也都明白。可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和六哥去见诸位先人。”

话题就此揭过,两人各自收拢心情,开始准备回家的许多事项。

打头要处理的便是这几年置下的田地商铺,置办的时候王九渊正忙于学业,所有的事情都是谢鸣珂一手打理,各项账目最清晰不过,只可惜商铺的地段一般,两人动身的日子又近,被狠狠地压了一波价。

而田地则远超了她的预想,当时看田买地后,本想按照前世的习惯给佃户定下田息,结果却打破了阜县的惯例,差点闹到不可收场,无奈之下只能把田息定的比其他人低一些,并开出了十二年的长约,否则那些田庄的主人是真会下手打压。

诸位佃户签了长约,知道不会被轻易收回后,就当做自己的土地精耕细作,几年下来,这些田地的情况比刚买来时好了不少,如今一转手,谢鸣珂还小赚了一笔。

随后就要售卖现在住的这处屋宅,屋子所处的地段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哪都能够得着,但距离也都不近,是以谢鸣珂的心理预期并没有太高,但中人开出的价格却不低,实在是让她看不懂。

等后来有人过来看房才知道,那中人挂了“院考头名”、“通行便利”等一系列的噱头,最离谱的是最终成交价居然比之前价格还要高,着实出乎谢鸣珂的预料。

家中贴身的丫头书童都已经买断,可以直接带走,其余的仆役下人,也召集起来详细讲明了情况,听到北荒还在打仗后,也没多少人愿意跟过去,谢鸣珂便遣散了他们。

不知不觉八月已过,谢鸣珂在家中忙活一应事务时,王九渊也没闲着,先是同几位教授他课业的先生道了别,随后又去了颜府一趟,拜访颜李氏。

见到颜李氏,他把未来的打算和想法都详细说明了一遍,最后才道:“弟子无奈,现在北荒各部衙门都已运转,与家中一应事务息息相关,并且先人已逝,弟子着实不能耽搁,可先生尚未归来,还拜托师娘说明。”

颜李氏欣慰道:“为人子女,孝字当头,等老头子回来,我会讲明的。你回去的这一路并不太平,北荒初定,沿途除了难有歇脚之地,恐怕还有拦路的劫匪,莫要急着赶路,行事切记小心谨慎。”

王九渊点头称是。

她犹豫了一会,想到裴郑氏的话,虽然那话讲的不中听,但也是个问题,于是问道:“上一回你说已经定亲,可是北荒人氏?你回去之后,能否寻到那一户人家?”

王九渊少见的脸红了起来,不自在的说道:“是北荒人氏,而且家就在定北城中...这几年一直都是有消息传递,只是她家中错综复杂,等我回去解决了,届时还请师娘帮忙走一走六礼。”

颜李氏看着他露出少年郎独有的窘迫来,感觉十分招笑,不过也恰恰否决了裴郑氏所有的想法。

“既然这样,师娘就等你的消息。”颜李氏笑道。

随即又想起来某些事情,忙开口道:“此次回定北,鸣珂是否留在这里?现在北荒百废待兴,你回去忙里忙外,她不如来我这儿,和真定做个伴。”

王九渊明白这是极为亲近的长辈,才会有的好意,接别人家的孩子进家,少不了要悉心教养,遂感激道:“九渊多谢师娘挂念,但鸣珂这一次也要和我回去,依照婚书上的内容,不久也要走六礼。”

颜李氏听闻此言,叹了一口气说道:“日子虽是两人一点点磨合的,但也要互相喜欢才行。鸣珂以后若是有什么委屈,不想结这个亲了,九渊你也不必顾虑太多,直接把颜府搬出来即可。”

然后才提醒道:“你们回去尽量走官道,不要图快拣捷径走,而且你带着鸣珂,路上更要小心。前次她病的那么厉害,如今好了过来,这一路切莫让她劳累。”

颜李氏早年游历四方,对动身前的准备熟稔于心,王九渊用心记下了她的嘱咐,郑重道谢后,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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