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建安话音刚落，房间内的气氛顿时一凝。
“你说什么？”
冷漠的声音似乎有了一丝波动，严灵儿伸出芊芊素手，握住面前长剑的剑柄。
她将剑捧起，缓缓拔出剑鞘，没有凛凛的寒光，没有纵横的剑气，有的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生了锈的破铁剑。
“我见到齐先生了，先生依旧安在。”
项建安忙开口答道。
“阁主，我邀请他来玉剑峰做客，他同意了。”
严可儿看着手中锈迹斑斑的长剑，没有接话，而是冷笑了一声，缓缓开口。
“呵呵，五百年了，他终于肯现身了吗？”
“项长老，你可知藏剑阁为何没有一把剑？”
她轻启朱唇，略带殇然。
项建安闻言微微一愣，想起一了个数百年前的传闻。
藏剑阁自建成之时，其中便只有一把剑，那便是如今阁主手中的破铁剑。
曾有人说藏剑阁的建立就是为了压制这把成魔的长剑，也有人说这剑其实是一柄仙剑，但因为离开它的主人太久灵韵在缓缓消散，为了不让它彻底死去才建了这座藏剑阁。
只是这些应该都只是传闻罢了，他也从未见过这把剑出鞘伤敌的模样。
“不知。”
项建安迟疑了片刻，答道。
“我手中的这把剑，名为昭雪，曾是一柄仙剑。”
严可儿轻轻抚摸着剑身，如同抚摸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而这个世上，能使用它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我天天盼着他死！”
她说着说着，清婉的声音变成了恶毒狰狞的咒骂。
项建安心中惊骇，他不由抬起头，第一次看见阁主的脸上有了表情，但那副表情却极尽丑恶！
怎么会……
他有些失神，轻晃了晃脑袋，再睁眼去瞧时，严可儿的脸上已恢复了那副平古无波的表情。
“你可知那两人是谁？”
她转过身，目光冷漠地看向项建安。
“不知。”
项建安连忙低头，不敢再看向她。
“其中一人便是你口中的齐先生，而另一人，是我的师尊。”
“阁主的师尊？”
项建安猛然一惊，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
“莲婉仙子，轮回剑仙？”
“不对！这不可能！莲婉仙子仙逝于两千年前，齐先生分明是一千多年前才横空出世的……”
项建安说着说着便有些无语伦次，短短一天之内受到的冲击比之他这近五百年来加起来的都快多了。
“你自己也说了，齐禾于一千多年前横空出世，但这世上又怎么可能凭空冒出一位仙人。”
严可儿说着将长剑入鞘，她追忆着往昔，缓缓开口。
“师尊收下我时我才满八岁，那时的我什么都不曾明白，只记得师尊每日都坐在桌前发呆，有时候便是一整天。”
“她的身上总是带着孤独忧伤的气息，可无论我如何问她，她都笑着对我说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她的声音温和欢悦，可我却总能看见她眼底的悲伤。”
严可儿转过身，将手背在身后，敞开的大门外吹进一阵微风，她雪白的长发随风飞舞。
“那时的我还不懂，不懂她为何时常无言呆坐。”
“直到她倒在仙路的尽头，拉着我的手求我，我才明白她的灵魂备受思念的煎熬。”
“我从未如此嫉妒、憎恨过一个人。”
“我的师尊，她用自己漫长的一生去思念一个人，一个千百年来从未曾探望过她的人。”
“我跪在师尊的面前，泪流满面，那并非是我第一次哭，但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我答应了她，在她归来时替她寻到那株传说中的仙草，哪怕我清楚她只是忘不了那个男人，可我依然还是答应了她。”
严可儿说着说着笑了，笑她师尊的凄凉，笑她师尊的不值。
“我知道师尊总会归来，轮回剑法给她带去了无数可能，但抛却无数种无用的命运，留下的希望却令我感到悲哀。”
“当我第一次与她重逢的时候，我就彻底明白了，我不是她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甚至死后也无法忘记，在没有见到他的那一刻，即便转世千百回都无法做回真正的自己，同样也无法想起她那可怜的徒儿。”
项建安头垂得更低了，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耳朵都堵住。
这些事儿是他一个长老能听的吗？
“真是可悲可叹，她心心念念的男人早已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真是可笑的执念，夺走了她千百年来笑颜的竟然是这等可笑的执念。”
“我哪里不如他？”
严可儿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一丝疯狂，她猛地转过头，目光冰冷地看向项建安。
“项长老，你说，我哪里不如他？”
“她听话乖巧的徒儿哪里比不上一个冷酷无情寡恩薄义的男人？”
严可儿还在大声质问，项建安额头却冒出了冷汗。
到了这时他若再猜不出阁主口中的男人是谁他就真该找块豆腐撞死了！
可问题是不管是那个男人，还是阁主，这俩人都不是他能轻易评判的。
他不仅不能，而且也不敢啊！
毕竟他单身了七八百年，要不他怎么能单身七八百年呢？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如他？”
严可儿笑了一声，笑声中满是无奈和愤怒。
“不敢。”
项建安只能低头再低头，心里忍不住开始懊悔，好好的为何非要在阁主面前提起齐先生。
“呵，原来是不敢。”
“你下去吧，待到齐禾登门之时带他来见我。”
严可儿瞥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了些什么，眼中恢复了冷漠。
“是！”
项建安如蒙大赦，连连后退，出门时还不忘替她关上房门。
严可儿将目光落回到身前的长剑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
“师尊，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玉剑峰，藏剑阁外的高空，玲芸静静地凝视着藏剑阁，直到项建安从里面逃也似的冲出来，身影消失不见，她的脸上才缓缓露出一抹红晕，目光迷离嘴角含笑。
“莲婉？”
“哼哼——”
“先生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与此同时，浮云观中。
趴在后院石桌上小憩的苏心祈，缓缓抬起头，眼中迷茫一闪而逝，随后脸上露出一丝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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