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叹天设计的东西多少还是有点用的。”我不理新的背伤，突然感慨道，并用一只手按着可能断掉的肋骨，用另一只手拂去大衣上的灰尘。这几天真的太累了。
“如果一开始便派上用场就更好了。”阿黎什说道，她被爆炸波及到一些，而且还带有一股焦味，但没什么大碍而且很快就恢复了。“明明一开始就动用全部能力，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那就太无聊了。不够有戏剧性，也称不上乐子。一切事物就是要有颠簸和悬念才足以被铭记。”我回答道，同时远处传来仓库框架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并能看到尚未爆炸的炸药开始猛烈地燃烧。我戏剧化地转动手腕，似乎想要强调这件事。
“随便了，你说的算。”阿黎什漠不关心地说道。
两人穿着烧焦的衣服，坐在那里看着接二连三的爆炸，情况有点浪漫……某些人可能会这么认为，而有趣的是我们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想要打破静默，便连忙开口说道。“现在直接回去？还是去买杯你最喜欢的奶茶？”
“明明是你喜欢喝，”阿黎什轻笑道。“而且这附近哪有奶茶店，真要喝也得等传送装置充能好。在这之前不用去给登布礼妮收尸么。”
“放心，虽然她不是长存者，”我微笑道。“但她跟我很相似，我们这些笨蛋往往都很难死。”
“说的也是……”阿黎什说。“典狱长，机会难得，有些话我们该谈谈。”
“嗯，好。”我叹息道。我已厌倦找借口摆架子，身体太累了。我很少向人低头认错，关于自尊心，关于自己信念的坚信。但是我现在累了。
我可以不假思索的说出客套礼貌的“抱歉”，但让我一脸真诚地说“对不起”这三个字，那这三个字就像“我爱你”那般让人难为情。
“我并不是想让你陷入麻烦中，也不是……”
“我不是想谈这个，”阿黎什边说道，边把四次元口袋放到一旁，边把双腿悬在水面上。“不过我接受你的道歉，待会儿奶茶我要加红豆。”
“行。”我感激地回答道，并望向大海，看着夕阳慢慢地沉入地平线。
阿黎什转头望向我，准备说些什么，但却第一次留意到我的长相，于是她开始欣赏我那算不上英俊非凡与算不上其貌不扬的五官，但姑且能算的上端正。“我自是个差劲的人，这方面得到多方承认，同时也承认，我差劲得别具……”
“啊！”阿黎什想道。
阿黎什年纪很大，虽然真正度过的时间只有十几年，但经历过的事很多，现在她正在小心翼翼地考虑接下来该说什么，比过往所做的任何事，或所说的任何话，都要花更多的心思。感到最惊讶的人是她自己，因为思考两个人，特别是一男一女之间的复杂关系，并非她的强项，也不是她特地会去花心思的。她不禁想道……“典狱长是怎么看我的，会觉得我很漂亮么，会觉得我很麻烦么。从今往后，我们还能一直在一起，经历这样的事情，典狱长会对我不离不弃么。”
“阿黎什？”我打断了他的思考。“撞到头了？”
“差不多吧，”阿黎什叹息道，但语气透露出的不是悲伤或是累意，而是某然的恍惚。
“来，让我看看，”身负重伤的我说道，并把阿黎什的头发拂开，找找看有没有瘀青。“知道你是不死之身，但还是会痛的，没必要忍着不说。”
“那你呢？”阿黎什说道。我在玩弄他的头发，阿黎什却感到心中的兴奋感不断涌出，这令她感到很困惑。“你就会说么？”
“我嘛……”这一下把我问着了，让我显得有些双标，“我比较傻，所以没事。”找了个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借口的借口。
“不过登布礼妮更傻，”我回忆起来，“那次我劫船的时候，她被卷入一场大爆炸之中。不过那算是她活该的。喜欢我的人都很奇特，反过来，都是些奇特的人喜欢上我，很微妙。”
我检查完阿黎什的头顶，但没发现什么症状，不知为何，阿黎什新增的伤口恢复的很快，以前的伤痕却迟迟不愿愈合。我凝视着阿黎什深邃而又冷漠的相貌，她的情绪总是很低落，如同无痕的湖面，捕捉不到任何起伏，霞光照亮她的凌乱头发。一种带着寒意的美渗入我的心间，她转过头来，问我。“讲讲你的情感史吧。”
“没什么意思哦，”我说道。“基本是我被倒追，而且也没几个人。”
“那个半人半狐狸的卓亚人。”阿黎什几乎马上说道。“那个纹着辛铜神的皇二代，那个卡尔莱斯的邪教徒。”
“她不是邪教徒，”我突然意识到不对，“话说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不知道吗，”阿黎什歪头，“哀叹天的心灵电台就是汲取精神中的讯息，她早就把你的记忆看了个一干二净。”
哈。我的记忆被人看光了？
“那人都要拿你当祭品了还不是邪教徒么，”阿黎什继续说道，“算了。那么那个龙女呢，那个亡国的死灵公主，还有第二个龙女。”
“她是个刺鳞妖鸟”
“刺鳞妖鸟就是龙族的。”是这样吗？“还有那个僧侣，那个暗影忍者，那个养了十几头沙虎的纳狄丝人。”
我皱了皱眉头。“好吧，确实挺多的。都是些怪人，特别是最后一个。”
“她是个来自纳狄丝的纯正纳狄丝人，连我都知道她。”
“现在回忆起来，她的种族歧视思想的确离谱。”我承认道。“那你呢，也说说你的情感史吧。”
“拿了我第一次的人问这话？”阿黎什抗议道。“而且我那个时候怎么可能有心思谈恋爱。”
“没有喜欢的人么？”
“没有，”她斩钉截铁，“想和谁在一起，想讨谁欢心，这种感觉从没有过，我在任何人身边都感受不到舒适与愉悦，倒不如说，与人相处让我感到痛苦，在孤苦伶仃的世界作为一个孤苦伶仃的存在，却不得不与他人建立起关系什么的，让我痛苦都来不及，何来的爱呢。”
“这样么，”我笑着，“那现在呢，还觉得痛苦么？”
“现在，不痛苦了……”阿黎什回答道，并拨弄自己眼前的头发，避开眼神接触。
我们就那样坐在那一段时间，周围一片寂静……或者说是只有我们的二人世界才寂静，因为远处依然看到巨大的火柱，并有惨叫声和猛烈爆炸声。
“火烧的真旺啊。”我说道，我就像是个全世界最邋遢最幼稚的大孩子，依然把双腿悬在码头水面上。“阿黎什，我实际经常会想……没别的意思哈。就是说，我平时如果要出去买奶茶，肯定会找你一起去。”
“为什么不找圣？或者约尔德和朵洛丽丝，他们肯定很乐意。”阿黎什问道，言语中透露着明显的妒忌语气，尽管她们以姐妹互称有段时间了。
“圣。”我纠正道，以我们之间的日常、轻松的对话来说，我所用的语气可说是过于严肃。“我对她有某些异样的感情。我也不好说，我更希望她能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但现在还做不到。至于其他人。”
“有些歇斯底里。”阿黎什说道。“好吧，我的措辞有些不当。她们都太需要你了……这很让人……”
“无所适从。”我同意道。“但我也放不下她们。”
“我的一生都在与不认识的人会面、见识世界，在亚伯安创过业，去死魂地救过人，在特都林当过罪犯，在纳狄丝参过军。阿黎什，我已经踏遍整个大陆，拓宽了自己的视野，摆脱了稚气的自己。如今我成为了典狱长，除了我自己以外，我有了更多要负责的人，今后还可能会遇见各种各样的事情……那个……”
我拿出一枚戒指。“你愿不愿意陪我一直走下去？”
阿黎什轻笑，并说道：“原来你还记得没向我求婚啊。”
我咧嘴大笑，并将戒指戴上她的无名指，然后说道：“希望不会太晚。”
我们，该说是情侣还是夫妻，对着彼此傻笑，各自脑海中浮现不同的未来。
“不过，我们……只是这样的关系么。”我不知为何说出了这样的话。
“嗯，就是这样的关系。还不够么？”阿黎什问道
“就这样而已。”
“嗯。”
“没有更深的了么。”
“没了。”
我们同时低下头，结束了这场对话。我盯着水面，眼睛一眨也不眨 ，阿黎什则继续拨弄着头发，遮住自己的眼睛。远处的仓库依然在熊熊地燃烧。
总之，还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