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金柏在门外听得仔细,自觉今日的手段虽然粗糙,但捏住了周昱暇的把柄、又巧妙的把王九渊也拉了进来,还解决了此事,效果可谓极好。
他和周昱暇同窗数年,早就摸清这位十分傲气,这等丢脸的事儿怎能向王九渊说起,而王九渊也不是轻易揭人伤疤的性子,只要没人提起,便不会详说。
种金柏心满意足的离开,想着王九渊、周昱暇这两个和自己齐名的学子,竟然也会被自己算计,不由得感慨一番自己,果真长袖善舞、巧夺天工。
再想到鹿鸣书院中,一干先生和同窗对自己和周昱暇的评价,种金柏的心里又高兴了几分。
然后脑中闪过王九渊的脸庞,刚升起的几分高兴渐渐淡了下去。
他在学子里的名声甚好,但是等王九渊出现后,三人因年龄相仿、学问也不相上下,常常被拿出来比较,最后成功荣获各项第二的名头。
在阜县有名的学子中,众人提起周昱暇,都对他的才学纷纷表示赞扬,接着就吐槽到这个年轻人实在傲气,颇有史书上狂士的风采。
说到王九渊的时候,大家都感慨他简直不是人,样样都通、样样都精,除了不经常交际,导致各路以他为主角的话本子满天飞之外,剩下的几乎完美。
可论及他种金柏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无论出身、行事、交际、学问、风度都是一流,奈何文采学问上,出了个周昱暇;行事风度上,又来了个王九渊,属实给人留了一个各项都挑不出毛病,但也都不出挑的印象。
这一回的事情纯属意外,他打听到周昱暇的事情后,第一个念头便是想办法把王九渊也拉下水,却没想到王九渊快刀斩乱麻,得亏周昱暇提前离开,否则这出有难同当的戏码,就再也演不出来了。
种金柏仔细回想整件事情的细节,和族中长辈传授的为人处世相互对应后,莫名期待起将来为官的日子。
可惜他没算到,裴渡对周昱暇的看法。
挨了一顿训斥的周昱暇没有明说事情来龙去脉,裴渡还以为他知道低头认错,觉得“孺子可教”,又跟他语重心长的说了一番话,随即让大宝带着裴府的名帖,与其一道去见松竹馆背后的东家。
能在阜县开起来这种产业,几个大姓的点头必须要有,松竹馆的东家见裴府来人,立刻备好了酒席,裴大宝在席间为两人互相引荐,事情很快办妥,不仅账目一笔勾销,还把周昱暇的弟弟是怎么被勾引,又是谁勾的,都有谁知道这个消息,讲的一清二楚。
回到裴府的周昱暇终于清净下来,托人给家里带信,并详细写明了一切,他到底不是笨人,写着写着就发现有几处对不上的地方。
他找到王九渊,十分不自在的问了话,心中猜想得到证实后便抱拳道:“昱暇往日多有得罪,还望九渊兄海涵。”
王九渊一笑了之,并未多言,两人自此越走越近,有什么心得体会也不像之前藏着掖着,而是拿出来共同讨论。时间久了,种金柏倒有些纳闷,怎么这两人关系还越来越好了?
他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正狐疑时解试就已经考完,三人在裴府等裴郑氏回来后,道别一番便各自散去。
裴郑氏的登州一行正经花费了不少心思,先是打听到种金柏的母亲每逢初一十五,便会到登州最大的道观内进香听道,即使逢年过节也不例外,于是便有了八月十五那天,两人在观中的偶遇。
种金柏在鹿鸣书院进学,裴郑氏又是山长的妻子,互通名号后,种母自是十分热情,先是邀她一起参加了拜月法会,随后又在观中游览,少不得聊些家事闲言。
这一聊就聊到了孩子身上,裴郑氏夸了几句种金柏的学业,末了感慨这样的好男儿,也不知会中意哪家小姑娘时,种母含笑道:“这孩子从小听着族中叔叔的故事长大,时间一久,心气就高了,尤其去了鹿鸣书院这等顶级的地方后,天天说大丈夫不立业何以成家,我们也劝不动,家里的老爷子就说,年纪轻轻难得有这样的抱负,就不要拖后腿了。”
裴郑氏做了多年的夫人,这一套话术可是在熟悉不过,自然明白这样的回答,必定是全族上下都拿定了主意,不会再有变动的可能。
她也是世家出身,膝下同样有儿有女,虽然不比种金柏出色,却也能猜出来种家的几分打算。
待价而沽,价高者得。
探口风探出了这样的结果,裴郑氏神色却并无变化,跟着附和道:“有如此志向是好事,他在阜县素有贤名,想来以后凌烟阁内,也当绘有他的姓名。”
说完便把话题岔开,同种母聊了会家常琐事,又问起登州的风土特产,两人便一同出道观上街逛了逛,逗留了四五日后,裴郑氏才慢悠悠的回了家,仿佛只是外出游玩一般。
等出了登州地界,裴郑氏看着沿途的风景,忍不住苦笑一声。
裴令宾在过几个月便要十七,女子年岁一大,亲事就难寻,今年的三名学子都大有前途,若是在等一段时间,未必还有比他们优秀的。
种金柏心气太高,如果不是京城贵女,只怕他连正眼都不会给一个,把他排除掉,剩下的王九渊、周昱暇各有利弊。
周昱暇田家出身,兄弟姐妹一大堆不说,还有他的父母亲戚拖着后腿,一群从小就穷怕了的人,要是与他结了亲,将来打秋风吸血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看他父母也不像脑子灵光的,女儿要是有这样的公婆,还说不准要受多大气!这么对比他还不如王九渊,无父无母,哪用得着侍奉公婆。
裴郑氏斟酌了一路,决定回去后找王九渊谈一谈,听听他内心对将来的打算如何,最好不是那种满腔热血的少年,说甚么国仇家恨、代替他人而活,然后就一头扎进了战场,搞甚么白虹一舞,寒光冠绝十九州。
战场无眼,谁知道女儿将来苦守在家,会不会等来一个可怜无定河边骨的噩耗。
裴郑氏左思右想,始终拿不定主意,两人的优点缺点都十分明显,取舍了半晌,还是觉得等回到阜县,在让人详细打听一番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