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伙镖师都是从京城出来的,每个人都知道那么几个消息,既然开了皇族消息的头,就有人立刻跟上,说道:“咱们这位天子,为江山社稷可是鞠躬尽瘁。我听说前几个月,圣人为了子嗣挑灯夜战,接连宠幸了几位宫女。结果你猜怎么着,嘿!这宫女的肚子一点反应都没有,反倒是咱们这位事必躬亲的天子,在床上发烧躺了一个月,就连太医院里的太医,都罢免了两个,要我说以后这皇位,指不定是谁坐!”
百姓都爱听这些秘闻,尤其这秘闻还涉及天家,又带了点颜色,众人听的更是聚精会神,起哄闹腾了一阵,又有人压低声音道:“我还听朋友跟我说过一个消息,那朋友倒不是我自己,他是给朝中大官当护院的,也不知道真假,说是几年前北荒州沦陷,定北城被屠,是有人引了路、又开了城,打定北城的叛军本来是要取道去打其他部盟的,这定北城一开,叛军的首领都懵了,就没管住手下....”
他这番话还没说完,同桌就有人接着说道:“我也知道一个消息,说是叛乱的部盟有吃有喝,无病无灾。但咱们大辽北面相邻的罗刹国,人家不这么想,就鼓动叛乱,让部盟自己建国,结果这部盟大王得了罗刹国的东西,觉得腰杆硬了,想着把草原统一在谈论其他事情....”
谢鸣珂前世作为挂帅出征过的将领,觉得这些话无论从那方面讲,都不是空穴来风,抬头想和王九渊谈论,却见他脸色难看,死死攥着手中茶杯不放,指节都泛了白。
见此情景,谢鸣珂知道王九渊定是有了猜想,急忙换个位置坐到他身边,把他的手从茶杯上拿下来紧紧握住,小声说道:“都是坊间传言...”
王九渊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后说道:“我无事,等咱们回到定北,这些事迟早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镖师们谈论了一会京城诸事,点的酒菜上桌后吃了一轮,又有人问道:“说起朝廷我倒是想起来个事,孙家的小儿子,是不是要说郡君了?”
“京城里姓孙的多了去了,你说哪一个?”
“城北两仪坊的那家,早年做茶叶生意,后来死老婆发财那个。”
那人说完了,便有人皱着眉头道:“虽然咱大辽的皇亲比前朝待遇差了些,但也不至于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娶吧,说出去也太掉价了。”
“也不算掉价。”另一个人放下酒杯夹了一筷子菜说道,“那小儿子叫孙霖,长得不错,孙家现在的生意也大,钱拿够了说个郡主的女儿也不是不行。”
有人感慨道:“孙家最开始做茶叶生意的时候,连片茶园都没有,纯粹是低买高卖,谁成想拉着盐往北荒走了一通,直接就发了家,凭手上的商路又和晋王扯上了关系,现在居然还能娶郡君回家,不服不行。”
“估计是想当皇商吧,直接跟朝廷做生意,就是交了重税也无妨,迟早都能捞回来,可比买爵位强太多了。”
谢鸣珂听到“孙霖”这个名字时,觉得有几分熟悉,停下杯箸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记忆后终于想了起来,这不是孙世安的小儿子吗?也就是谢母让原身去京城结亲的男方。
王九渊也在此时疑惑的看向她,谢鸣珂点了点头,说道:“就是我要上京城准备结亲的那户。”
得到答复后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谢鸣珂见状不禁担心道:“王六哥,你怎么了?”
王九渊看了她一眼,谢鸣珂的面上并没有流露出多少神情,仿佛就是邻里闲话一般,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还没等他继续想下去,就见谢鸣珂鄙夷的盯着他说道:“王六哥,你是不是在想,我得知了这个消息,虽然还和往常的神情一样,但心中应该十分难受,对吧?”
王九渊愕然。
“王六哥,我发现你从上次休沐开始,内心戏好多啊,还都写到了脸上。”谢鸣珂撇了撇嘴,说道:“这都过去几年了,六年,还是七年?今天要不是这群镖师提起孙家,我是真忘的差不多了。”
“从前我和六哥说过,孙家不是什么好地方,我这样的孤女去了,只会落得吃抹干净的下场。”谢鸣珂淡淡说道,“有在这悲天悯人的功夫,我还不如想想咱们回定北城这一路上的规划。六哥你也是,以后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就不行吗?”
王九渊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认了错两人见那群镖师已经结账离开,也起身走出酒楼,因得知了这些消息,也没了继续上街的心思,索性直接打道回府,奔向书房。
书房中那幅北荒及其周边地图依旧用绢布盖着,谢鸣珂边打开地图边说道:“太祖建国后,设关东道,下辖北荒、扶余、乌苏、难水、平东、兴安、滨江、辽东八州,主要用来防范北部罗刹、东部鬼方、百济等国,是我大辽北部的武备重地,从理论上讲,即便是草原各部拼尽全力,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攻陷城一城。”
王九渊听着这番话,不清楚想到了什么,半晌才“嗯”了一声,抬头说道:“先生的塘报我不清楚是真是假,关东道共有军府二十四,从叛军的出发地到定北城,沿途无一示警,几千骑兵就这么兵临城下....但叛军并没有相应的攻城器械,若是定北城全力死守,就是磨也能把几千人都磨死在城下,可不到一天,西城门就破了...”
两人就这些消息讨论了数日。转眼中秋休沐结束,谢鸣珂病好了大半,许是从镖师那里听到的消息太过惊世骇俗,这些天她都一直泡在书房里,王九渊不放心,着实害怕小姑娘出事,索性向裴渡告了几日的假,守着谢鸣珂让她不要太过操劳,按时休息。
裴渡接过王九渊的请假书时,正巧裴郑氏在一旁正与他谈论家事,这请假书她看的真切,忍不住问道:“王九渊家中,还有一个妹妹?”
那时聊起小女儿的婚事,夫妻两人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后来各退一步,打算先观望一段时间再做决定,于是裴郑氏开始仔细打量起王九渊来。
她并不喜欢王九渊,审视他的目光中也存了几分挑剔,如今知道为了照顾妹妹,居然连学都不上了,不由得垮起了脸,心中想他一个学子,父母双亡,出身也一般,还不老实读书,囿于家长里短,以后能有大出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