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九渊进门时,谢鸣珂正坐在桌前吃饭,一副不是很开心的模样,见他来了,便嘟着嘴抱怨道:“王六哥,这些汤汤水水也太寡淡了,我还是想去一品楼...”
他听完哭笑不得,坐在谢鸣珂身边边试温度边道:“你这病还没有好,哪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等养好了,六哥陪你一起去。”
“没事的六哥,我已经不高热了。”谢鸣珂巧妙躲过他刚试完额头,又向诊脉搏的手,不好意思的说道:“王六哥,这一次是我不好,难得你休沐这么长时间,却因为我这场病,让你忙里忙外都没能休息好...”
王九渊悻悻地缩回手,看着她笑道:“你无事便好,再说往日家中这些琐事,不都是你在打理吗?真论起忙,你要比我忙得多也累得多。我这次休沐的时间也长,就算不休息一两天也无关紧要,反正是咱们两人一起...”
谢鸣珂没能听出他话中的其他意思,笑着说道:“那六哥,等会咱们一起上街怎么样?眼看着快要到中秋,还有一些东西没准备...”说完又怕王九渊拒绝,补充道:“唐嬷嬷说我身体底子不错,今天早上就好的差不多了。”
难得她这么有兴致,即便没有郎中和颜李氏的嘱咐,王九渊也会答应下来:“自然是可以,不过要等唐嬷嬷到了,我亲自确认一下才行。”
不多时两人吃完饭,唐嬷嬷和颜府的几位仆妇进门,听到王九渊问询后笑着说道:“老身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姑娘这样的身体素质,内息浑厚,底子又好,昨夜就已经无碍,除了暂时要忌口,注意以后不要操劳,其余的也就百无禁忌。”
谢鸣珂看向王九渊,娇笑道:“六哥你看,唐嬷嬷都说我已经无碍了。”
她年纪小,又因为经常习武,身体也比常人康健。这一回虽然病了很多天,但高热退下,得了嬷嬷的细心照顾,现在精神恢复的极好,就是原本脸颊上挂着的几抹红晕,此刻消散了不少,整个人仿佛就在区区几天的功夫长成。
王九渊盯着这张眉目含笑,略带病容的脸,忽然就明白了书中所说的病西施究竟美在哪里,一瞬间又想起昨夜梦中准备翻红浪的场景,不由得把视线转向他处,却又想再看一眼,把自己弄得矛盾至极。
两人说了一回话,便各自回到房中收拾一番出门,因着中秋月饼早已做完,采购也不过是买些零碎玩意,很快就到了中午,正商议去哪里吃,吃什么的时候,十余个镖师打扮的汉子,提着短棒等物,操着一口京腔进了酒楼。
镖师们走南闯北,中气又足,说话的声音难免比常人大了许多,谢鸣珂就站在酒楼门口等王九渊买东西回来,听得镖师们谈天说地,心中一动,见王九渊过来找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他的袖子也进了酒楼,叫来小二点了些粥食小菜,坐在那些镖师旁边的桌子上,把对方聊的事情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些镖师果然是从京城而来,要押镖到北荒,其中一人抓起碟中花生,许是关节太大,也可能是这家酒楼的量太小,整个碟子空无一物。
他转头向着柜台喊道:“店家,你这也忒小气了些,我们点下酒的小菜又不是不付钱,你拿这么小的碟子来装,哪里是我们这些武人用的!”
谢鸣珂不禁有些奇怪,平常镖师赶路极少有喝酒的时候,都是在点些肉吃完就走,可这伙人不但要了酒肉,还点了小食,可谓优哉游哉,再听他们说起京城事务,都是呼喝笑骂,哪是着急赶路的模样。
正思忖间那人转了回来,对同伴说道:“我听说颜老相公已经进了京,还和长公主联手,压住了其他几位相公不打算出兵干涉草原的想法,现在朝廷任罗子仪为关东道行军大总管、兼任黜置使、北荒刺史,并以草原首领策凌为将,抽调左右豹韬卫前往草原平叛,我还听说长公主将亲赴草原,会见草原诸位大汗...”
谢鸣珂听到这番话后,便想起了《辽史》中的记载,长公主进入草原后几次会盟,最终才让那帮亲王俯首,随后罗子仪、策凌率军打击叛乱的卫拉特部盟,几经坎坷,战情反复,但在这十多次的战役中始终是朝廷胜多输少,最终卫拉特部盟的领袖仓皇逃离大辽,远遁罗刹国。
后来罗子仪病逝、长公主死于皇权更迭,卫拉特部盟又兴战事,彼时王九渊正在右威卫中任职,得了朝廷调令后便率军开往草原,也就是这一仗,历史上的王九渊屠戮了漠北卫拉特部盟中所有的成年人,只留下了一些孩子。
也因为这一举动,后世评价王九渊从来都是两极分化。
想到这里谢鸣珂松了一口气,既然罗子仪和长公主都已经出山,想来不需要太长时间,这一场叛乱就会彻底解决。
她转头正要和王九渊说话,又听到那镖师说道:“也不知道吴大善人是怎么想的,让咱们押着这堆宝贝送给长公主,人长公主是要在北荒休整后再入草原不假,但送礼,也得挑个好机会吧。”
有人接话道:“咱们又不是他吴大善人的手下,只管把东西送到了就行。不过我听说,吴大善人有两个矿在草原上,估计是怕战事起来把矿砸了!”
又有人问道:“我记得吴大善人的后面站着的是他吧?”他弯下一根手指后说道:“这位皇亲不是深得长公主喜欢吗?”
当今天子并非是正常即位,而是通过宫变上了台。十几年前皇后摄政,戕害宗亲,幽闭储君至死,长公主联合朝中诸位大臣,发动宫变逼迫皇后退位,清洗了朝堂后又将自己的父亲推向皇位。
但长公主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父皇实在软弱不堪,几位姐妹纵欲享乐强取豪夺,兄长原形毕露,就连母后也妄图重现当年皇后摄政的局面,大肆安插党羽,以至于民怨惊天,长公主苦谏不成,于是率军再次发动政变,幽囚父皇,鸩杀母后,把自己的兄弟姐妹都送到了三司会审的堂前,当着百姓的面一一清还了财物房宅等等。
这些事情做完后,所有人都以为长公主准备登基称帝时,她却召回了刚刚在封地成年的相王,推他登上了天子宝座。他的两位兄长,两位弟弟,也就成为了亲王,因天子长兄只好游山玩水,早早分了封地出去,如今京中还剩三位王爷,那人比划出一个“四”,就是代表行四的晋王。
最开始说话的镖师点了点头,说道:“也是吴大善人撞了大运,不知怎滴就勾搭上了晋王,一下子就从小地痞变成了大善人,咱们不佩服这运道是真不行。”
“行个屁!”旁边有人骂了一句,“都是装出来给外人看的,我娘子家中有同乡的在他家做活,铺面、生意是都在吴大善人的名下,但赚来的钱财一分都不经他手,全都进了晋王的账本里!宫里那位活圣人子嗣艰难,这全天下都知道,保不齐以后的皇位就要落到这几位王爷身上,现在不抓紧捞点钱,上哪打通关系好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