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梦极为荒诞,做的也毫无头绪,以至于醒来回想其中的诸多细节,总有一种莫名其妙之感。

王九渊洗完脸坐在床上呆了一回,想到谢鸣珂在梦中的种种遭遇更觉得心烦意乱,残存的酒意消耗着脑子中仅剩的理智,让他坐立不安。

不由得使劲拍了拍脑袋,也不晓得今晚这青梅酒是谢鸣珂从哪弄来的,后劲居然这么大,把自己弄得晕乎乎的。

他自觉平日里虽然去的各种宴席并不多,但也并非是一杯酒下肚就醉倒的人,往常喝醉后都是睡上一觉便好,现在脑子里却好像一团浆糊,一会儿想起了谢鸣珂长大后的样子,觉得十分惊艳、一会儿想起了梦中自己和谢鸣珂的人生历程,不由得怒发冲冠、过了一会儿又想起了谢鸣珂不就在家中,自己干嘛被这乱七八糟的梦影响心情?

然后就在脑中构思了一幅以后谢鸣珂长大嫁了人,自己在家中孤独终老的情形。

王九渊被这活灵活现的画面吓了一跳,酒也都化成了冷汗排了出去,这才彻底清醒,唤来下人提了桶热水,好好洗漱后,还不忘问句谢鸣珂的情况,得到一切安好的回复后,才带着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起睡去。

这一回躺下又进入了梦境,与上一个不同,他这次成为一个道观借宿读书的书生,然而时运不济,一连三次科考,榜上无名。

正苦闷迷茫时山贼围城,县老爷卷着金银细软早就拖家带口的跑了路,山贼在城墙下指名道姓,只要交出城中美人谢鸣珂,贼子们便不在围城,放所有百姓一条生路。

他听到美人的名字后大惊,好在城中百姓的腰没有弯下去,德高望重的老员外带领男丁登上城墙,他也赫然在列,奋力抗争。

然山贼势大,众人苦战数日始终无法击退,有的人受不了这样的日子,竟有人溜到谢宅绑架了谢鸣珂,妄图与山贼老大交易。

他知道消息后大惊,和几人赶到交易的地点普秋庙,利用地形和夜色的掩护,好不容易将山贼老大斩首,救出了谢鸣珂,随即便听到庙外的巨响。

像是...攻城的声音。

他心急如焚,可得救的谢鸣珂卧在怀中,死活不让他离开,好话坏话说了一箩筐,美人却只管哭,就是不让他走。

过了一会巨响消散,设想中的山贼攻破城池并没有出现,而是一位白袍的文士率军进城,安抚百姓,他正犹疑时,谢鸣珂从怀中站起,跟他详细说明了这出诱贼出寨的计划。

谢鸣珂见到白袍文士,叫了一声“陆哥哥”,陆文士眉目含笑,立刻走了过来。

听完谢鸣珂的描述,陆文士的眼神带了几分赞许,知道他的情况境遇后,便邀请他来谢宅,为谢鸣珂诵读兵法,筹集再次上京科考的资金。

他求之不得。

搬到谢宅后,两人很快就诞生了情愫。

可惜这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谢鸣珂和京城的贵公子本就有婚约,陆文士知道两人私定终身后勃然大怒,拎着棍棒上门时,还是谢鸣珂死命拦住。

陆文士挣脱不开,气得对他大喊道妹妹不嫁贫家郎,若想洞房花烛夜,除非金榜把名扬。

他应允下来,数天后,谢鸣珂带着丫鬟在九里草桥为他践行。

等上了京城,这一次科考倒是得心应手,身披黄袍的天子亲自监督殿试,阅卷时龙心大悦,当场点了他作为状元。

他这厢高兴,在客栈收拾东西准备衣锦还乡,迎娶谢鸣珂时,却听见威慑四方的女王爷班师回京,见其容貌、才学后心悦诚服,向天子奏报,愿以整座王府为妆,下嫁于他。

从客栈被“请”到王府的状元郎百思不得其解,他从未见过这位女王爷,民间对她的描述,多是战场上的鬼面英姿,自己实在搞不清,究竟是哪吸引到了这位战功赫赫的女王爷。

想见女王爷一面亲自问问,又被门口的女亲兵拦住,言道王爷正交割兵权,等交割完毕,王爷揭下面具,方能得见。

婚事前夕,宫中有请。

他收拾好自己,觐见天子时惊奇的发现,陆文士居然侍奉在天子左右。

就是这两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阴沉,尤其陆文士的目光,仿佛要生吃了他一般。

“给你介绍一下,他姓陆,叫陆公权,是我朝的宰相。”龙椅之上的天子忽然开口道,“你马上要迎娶的人,是我朝的西平郡王,谢鸣珂。”

王九渊先是震惊,随后欣喜若狂。

“我实在想不明白,鸣珂怎么就死心塌地的跟了你。”陆公权冷冷说道,“长得一般,能力也不算出众....找她谈话谈了好几次,她也不说,问急了就直接抡拳头。”说完,还揉了揉自己的脸。

天子抬手,止住了陆公权接下来的话语,看向王九渊说道:“朕和公权与你说两句话就走,鸣珂受过的苦难,远比现在的你要多,你大可放心她的决策,一定不会害你。”

“还有,她对自己的情感一直都很犹豫,这和鸣珂的经历有关,记得别灰心。”陆公权不情愿的补充道。

随即又以一种感慨的语气道:“要说的都差不多了,回到你们两人的世界吧,记得对她好点。”

王九渊正思忖话语中的含义,眨眼间便被七八个亲兵抓住,没等他自己动,就被按住头拜了堂,一并送入了洞房。

等到盖头掀开,凤冠之下果然是那张熟悉的脸,眼中含羞、双颊酡红。

美玉温润,红浪将翻,

然后.....床塌了。

王九渊登时就被吓醒,睁眼一看,天边的阳光已经洒向窗棂,想了想便活动一下身体准备起床,只觉得四肢酸软,全身都湿漉漉的,凉意甚浓。

前一晚做的梦,实在让他心神不宁。

当年谢母的嘱托犹在耳边,不敢忘记,可自己不但没能完成送谢鸣珂入京成婚的事情,现在还对她起了非分之想,这不是辜负了自己对谢母的承诺吗?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不算过分,说到底谢母不过是希望有人能好好呵护小姑娘,凭什么自己把自己排除在外?他刻苦读书。不就是为了给小姑娘一个好出路吗?要是真的金榜题名,两人又没有什么血缘亲疏,嫁给不明底细的别人,难道就一定会比嫁给自己强?

这个疑问刚冒出来就被自己否决掉,怎么可能会有比自己更能好好呵护小姑娘的人呢?若是真的交到外人手中,搞不好就会像第一个梦那般受尽折磨,自己不得心疼死;若是她与自己成了家,以后的日子还哪需要什么磨合,虽然够不上大富大贵,但也会顺顺当当的度过一生。

总不至于就因为谢母的嘱托,这几年假称兄妹的关系,自己甚至连个机会都没有罢?

王九渊思绪万千,披了件衣服后缓缓走到一个上锁柜子前,取出贴身的钥匙开了,翻出来个小盒子,从中取出几张纸、一封信。

他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把这些东西铺在桌上打开,在胡大娘家差点被扔到火盆中的婚书,就展现在王九渊面前,除此之外还有女方的草帖和定帖,上面详细记载了谢鸣珂的家庭情况,祖父是何姓名,何等身份,父母姓甚名谁,何时由何地迁至北荒州定北城,以及她的生辰八字、嫁妆单子,那封信则是谢母的应允书,是要交给官府看的。

这些婚书也好、草帖定帖也罢,都只有男方的姓名还在空着。这些东西本来是要同玉佩一起送入京城,若孙家答应了婚事,只需将那小公子的姓名填入其中,六礼就已经走完了一半,再拿着它们去官府报备,便会记录在档。

只要把自己的名字填上去,谢鸣珂就不会在别人的怀抱中。

王九渊提笔沾墨,悬停在半空好久,幸好灵台还残存了一丝清明,没有被冲昏头脑,抬头看向窗外,长叹了一口气后,还是放下毛笔,重新封好这些东西。

他盯着重新上锁的柜子发了一会呆,也不知道都想了什么,自嘲的笑了笑,便转身向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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