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宿舍没人。”
“矿工宿舍没人。”
“马场没人。”
“菇场没人。”
“武器库的装备还在,尚不清楚是否有遗失。”
“没有火药痕迹,双方没有动用火器。”
“除了零散脚印外,也没有其他交战痕迹,双方甚至没有爆发烈性冲突。”
安德烈让众人就营地简单搜索,汇总的信息不多,但综合下来却足以让人心底生出异样的不安。
矿场那些人呢?人还能凭空蒸发?没有交战痕迹还能是被鬼抓走了吗?
安德烈站在专线电话前,拨出后的无人回应的滋滋声真像是一通电话拨往鬼蜮,他猜测电话线可能在中途被人为切断。
橘红的火光照出他脸上清晰的明暗交界,俊美的五官如雕塑般,面目中蕴量着沉色。
“外面的风雪还急,敌人应该暂时不会进攻,清点武器库武器,六人一组轮流休息,做好值班,等天亮大部队到来。”
在得到安德烈的指令后,队伍中紧崩的弦有了略微松动。疲倦的队友们靠墙坐了下来,肩靠肩挤在一起保证热量流失速度放缓,一些布条包裹的辎重武器被卸下,就放在自己顺手的位置。有人从外面抓了把雪就塞入水壶中,水壶就架好在一旁的炉子上。
虽然敌情不明,但经历了一路风雪,队伍确实需要休整。
缪尔站在门口位置,看见安德烈也闭着眼靠坐在椅子上冥想,他眼光微动,避让开迎面走来的队友,左手不安分地在剑柄上轻敲。
看来神眷者也会疲倦,这跟普通人并无二致。听说奥修西德人在夜袭中受了伤,不知道伤势如何。缪尔这样想着,思维发散的过程中,没有人注意到,他瞳底金丝又开始不安分地攒动起来。
毫无防备的神眷者,这岂不是天赐的机会?
突如其来的念头从脑海横亘,如病毒感染般在心底中蔓延,他仿佛听见心头的窃窃私语,亦能感受到血脉中蠢蠢欲动的渴望。
是的,法拉赫渴望复仇。
缪尔嘴角微翘,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如果有人关注就会发现这表情是如此的阴恻,微笑带着诡异的弧度,他轻敲剑柄的手转而坚定地握了上去。
他避开行走在走廊间的队友,缓慢向安德烈走进。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
这一剑是朝向心口?还是直接抹掉喉咙?
正当缪尔入神之际,突然一只手拍在了他肩上,把他从魔怔的状态拉了回来。
就像溺水之人的回眸,缪尔心神一惊,不仅大口喘起气来,背后生出薄薄一层冷汗,回头一看,是卡拉脸色难受地凑了上来。
“你知道营地厕所在哪不?外面风大冻人得很。”卡拉皱着眉问道。“你脸色很差,莫非你也憋得慌?刚好,刚好,咱俩有个伴。”
缪尔心中又惊又恼,这傻子是叫坏事呢!
安德烈突然抬起头看来他俩一眼,缪尔瞳孔微缩,他揽着卡拉的肩,极力自然地转身。
“走走,我带你去。”他拍打着卡拉的背,就像是亲密的战友,两人半揽半拖地走出室外。
“这俩人真有意思,上厕所都一起。”有人嘀咕道。
安德烈皱了皱眉,他刚刚确实感觉到了一股杀意。
一个海兹比亚的余孽,一个莱恩堡的探子,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人倒是凑一起了?
有意思,但不足为惧。
他接着闭上了眼。
屋外天寒地冻,寒风吹动缪尔的衣袂猎猎作响,他用手拍了拍不太清醒的脑子。
今天算起来是第二次了,那种灼烧感会使自己进入莫名的急躁状态,明明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和奥修西德人的旧仇,而是艾利克斯的安危和黑龙王的宝藏。但仿佛心中就是有个小人在左右鼓噪,长者牛角的小人在脑海里蹦跶着说,你看这小子烦不烦,要不要咱们把他做了之类的话。
而自己的自制力好像越来越弱了。
卡拉提了提腰带从身后洞穴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对着缪尔爽朗地笑道:“这鬼地方还是有舒坦的地方。”很显然他对这个厕所很满意。
缪尔看了他一眼。“这个洞窟地下有热脉,算是比较暖和的地方了。”
“有热脉的洞窟被当作厕所?卫戍军的生活比想象中的奢侈啊。”卡拉感叹道。随着他指了指身后,“你确定你不要上?”
“我只是出来吹吹风。”缪尔不打算理他,独自一人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你别到处乱跑迷路了啊。”身后传来声音。
“放心这地方我熟得很。”缪尔懒散地回答道。
缪尔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漫无目的的闲逛,就当放松心情。碰见正在值班巡逻的队友也不打招呼,在审视的眼神中与他们擦肩而过。
其实他是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奥修西德人共处一室,那些负面情绪是不可避免的。
自己果然还是不够成熟,听说以东有锻炼注意力的修炼法,看来自己这次回去要练一练。
他找到一块隆起的岩石,三下五除二地爬了上去,这里有一处简易的棚子,杉木搭建了个看台,位置很巧,可以俯瞰整个盆地,但又不高,有更高的山峰遮蔽风雪。一般情况来说卫戍军通常会派两到三个人在这值守,以此占据绝佳视野。
巴斯克是没跟奥修西德人说吗?按理说应该派人来值守的。
他搓了搓手,靠着挂着兽皮的栅栏蹲坐下来,张口呼出一股白雾,白雾袅袅而上,最终与冰冷霜色化为一体。他看向远方,在风与雪组成的屏障外,除了风雪呼啸还隐约暗含了野兽的嘶鸣。
缪尔眉头微皱。谷口的几处专门用来驱逐野兽的篝火没点吗?这戒备执勤也太懒散了吧?奥修西德人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想着想着缪尔自觉地站起身来,他走到谷口,夜色风雪披身,从旁边棚子里取了几捆干柴和野牛粪便,扔进一个火盆子里,盆子里还尚存很多野牛粪便,他用火折子引燃应该能用一晚上。
焦黑的烟火逐渐升起,木柴燃烧的气息和粪便燃烧的气息混合,缪尔扇了扇鼻头略微后退,篝火的热浪随着风雪舞动,一波波扑打在他身上,在暖橘篝火的映衬下,缪尔的脸色昏暗不明。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警惕地回头,才发现来人竟是巴斯克。他也抱着几捆干柴和粪便,点燃了另一个火盆。
“你跟那个奥修西德人说清楚点就省得自己跑了。”缪尔朝着巴斯克的背身出声道。
“为什么我要说?”巴斯克挑了挑眉。
“你不是贵人身边的‘红人’吗?”缪尔加重了语气,用讥讽地神色说道。
“看来你真是没搞清楚情况啊。缪尔。”巴斯克突然叹息着说道。
“我们都没有选择。”他又没头没尾的跟了一句。
缪尔看见巴斯克转过身来,手里却握着颗散发淡淡银辉的晶石,那张平日嚣张的脸面露哀色,瞳底却有熔金流动。
巴斯克高高地举起晶石插入地面,奇异的纹路以晶石为基点在大地上衍生,大地突然崩碎,有白色的光芒似要破土而出。在此同时,在缪尔看不见的地方,整个龙首高地足足有6处光柱冲破云霄。
缪尔最后的意识止步于从那颗晶石散发的漫天光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