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几个女儿的婚事,裴渡的底气也更足了一些,说道:“大姐儿、二姐儿、三姐儿哪里嫁得不好?大姐儿的丈夫策凌即是草原出身的番将,又是一部首领,咱们女儿处理族中事务,深得部落众人爱戴,现在更是诰命加身;二姐儿的丈夫原吉,这些年来主持浙西、苏、松治水事务,等治理完毕后,这就是天大的功劳!回京之后便可一步登天;至于三姐儿的丈夫,可是照你心意挑的,我最后拍板决定...”
他这一番点评说完,裴郑氏被气得眼冒金星,她这一把年龄儿女早就各自成家,就连孙辈都快成亲生子,说话自然也硬了几分:“好,大姐儿嫁得好!她远在草原,夫妻两人一年见面的时间甚至都不过一个月,天天独守空房,这也叫好?二姐儿跟着丈夫四处奔波,先后掉了两个孩子,这也叫好?”
裴郑氏越说越生气,到最后霍地站起身,指着裴渡鼻子说道:“裴老二,我也求你多为女儿想想,别总想着入京为官的想法!”
自从五姐儿开始谈婚论嫁后,夫妻两人因为儿女婚事吵了不知道多少次,谁也说服不了谁。裴郑氏发完这一通火后又坐了下来,叹息道:“我也知道王九渊好,可就算好上天去,跟咱们小女儿也是不搭,将来别又是面子上光鲜亮丽,心里苦涩的日子...”
裴渡也平静了下来,说道:“你也别总觉得种金柏哪哪都好,夫人我今天告诉你,种金柏迟早有一天,会因为他的行事吃到苦头,那时候女儿不是更苦?”
这厢夫妻两人为女儿婚事争论不休,那边的小女儿同样坐在桌前,手中摆弄着团扇,咬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裴渡的孙儿大宝和小姑姑的感情甚好,又是从小一起长大,也陪坐桌前,见她半天不言语,不免着急了几分:“我的小姑姑,您看中哪一个了?好歹给个口风呗”
裴令宾听完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添了几分红晕,呐呐说道:“大宝,你就别在给我填麻烦了,我现在都够烦心了。”
大宝性格直爽,对于小姑姑的女儿心思一点都没看出来,拍着胸脯保证道:“小姑姑,你到底看中哪一个了?直接跟你侄儿我说,还能在书院中帮你打探一下,省的嫁过去了,才知道对方真性情。”
裴令宾垂下眼帘说道:“婚姻大事,自有爹娘做主,大宝你又着什么急呢?”
大宝“哎呦”了一声:“我的小姑姑哟,你是不知道,那些学子在翁翁祖母面前,哪个不是人模人样?只有我们私下交流时,没有任何防备才会原形毕露。小姑姑,你别不放在心上,现在不打听明白了,将来日子能好过吗?”
说完这番话后,又跟裴令宾介绍了起来:“这三个人里,种金柏周昱暇都是咱家鹿鸣书院的,打听他们的方方面面挺容易的,只有王九渊,他名义上是玉门的学子,但很多时候并不呆在玉门,而是在颜府,小姑姑你不是和颜老相公的孙女颜真定交情不错吗?你从她那应该能打听的到。”
“周昱暇和种金柏都是父母俱在,姊妹甚多的家庭,尤其种金柏的家世,还是登州大族,小姑姑应该也听过登州种家...”
“若是家世有用,他们还来阜县求什么学呢?”裴令宾听着侄儿说的天花乱坠,低声喃喃了一句,心绪却飘到了正午时,身着红衣的王九渊身上。
现在的他...都已经那般耀眼了。
对于裴令宾来说,她生在裴府长在裴府,自然能看见很多事情,却又会忽略掉一些事情。因此她一直觉得,只要人品好、有责任便是不错的,至于家世,她反倒觉得没那么重要。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时常听到王九渊这个名字,每次旬考的结束,总会有人在她身边说王九渊又如何如何,大家都说他文武双全,将来必成大器。
后来大了些,也跟着母亲去过很多府邸,参加了很多宴会,颜府的小孙女颜真定与她差不多大小,又因着两家的关系时常走动,也渐渐熟络起来,又怎么会见不到经常在颜府出现的王九渊呢?
他穿红衣的时候,和颜姐姐总喜欢的绿白罗裙那么般配.....是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吧。
裴令宾想起往事点点滴滴,又忍不住拿其他学子和王九渊做了对比,只觉得天下间少年当如是,但想到好友与王九渊的关系,忍不住黯然神伤了几分。
一旁的大宝还在耳边喋喋不休,她突然觉得心烦意乱,遂说道:“大宝,你不要催我,等我想明白了,定然会找你帮忙的。”说完,直接把他推到了门外,顺手还划上了门闩。
“不是,小姑姑!你听我说完啊。”大宝在门外拍了几下,又附在门上向里喊道:“小姑姑,你先开个门!要是被翁翁祖母看到了,你心爱的大侄儿,就又要被批了!”
裴令宾反身靠在门上,只当门外什么声音都没有,发了好一阵的呆,随后眼眶也红了起来。
且说王九渊和种金柏互相道别后,心中不免生了几分急切。
按照以往的休沐安排,他们还要五天才能收拾东西回家,想不到今年的情况如此特殊,裴渡居然平白多给了他们好几天假,王九渊也故意没让人通报,想着突然回家给谢鸣珂一个惊喜。
他这里打马过了好几条繁华的大街,却始终觉得好像忘了些什么,等转角到了一条饭堂小吃林立的街道上,才猛然想起两人一起出门时,谢鸣珂总是这个摊位看看,那个摊位瞧瞧,不一会怀里就抱了不少各色吃食,索性找个地方下马拴好,让小满看着,进街挑了不少零嘴点心,便上马立刻往家赶。
京城,明德坊。
此处笙歌繁盛,行人如梭,又因着距离皇城不远,是以寸土寸金,多少达官显贵耗尽家财,也不过能买到一屋之地,更多时候则是有价无市。
颜思弓一袭青衣,在这座占了半个明德坊的公主府前下了车,门口的女官立刻迎了上来,施了一礼后说道:“烦请颜老相公随我先入正堂,长公主今日去太平观清修,刚刚遣人说已经起驾回府。”
在正堂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颜思弓便听见车马喧嚣的声音,不多时,一位身着红黑两色凤裙的女子便走了进来,见他坐于首位,不禁展露了几分笑颜,在堂下执弟子礼道:
“学生赵令月,见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