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洛丽丝走得很艰难,生着倒刺和树脂的藤蔓与枝丫十分恼人。她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却好像毫无进展。她终于开始怀疑自己的计划了。她饥肠辘辘,乌云也遮住了明亮的月光,走出森林好似遥遥无期。夜间出没的动物在她周围发出沙沙声响和沉沉低吼,让她心慌意乱。

“有没有谁在啊,”她现在反倒希望有小动物簇拥她了,”有没有小鸟或者小鹿为我带带路呀。”

她摘下面具,模仿修女的祷告,将十指交叉握置胸前。她不知道这样有没有效果,怀着侥幸的心理,朵洛丽丝认为自己能够控制诅咒。过了一会儿,周围的动物发出一阵骚动。但只是骚动,并没有神奇的魔法生物为她照亮黑暗,连为她带路的小动物都没有。朵洛丽丝呆滞在原地,之前挥之不去的诅咒好像失效了?

是那个男的。她恍然大悟。一定是!

她突然注意到林地中的窃窃私语。缓慢地、轻轻地向她靠近,伴随着不怀好意的脚步声。他们是──

一只男性的手臂倏忽间扼住她的咽喉,让她动弹不得。她可以感觉到除此之外她身边还有另外两个男性。

“小姐,今夜要去哪儿啊?”其中一个流氓戏谑道。

可朵洛丽丝结结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流氓的手臂又勒紧了一点。

“小小年纪长得真标志啊,和哥几个玩玩如何?”流氓说道。

“不……”朵洛丽丝艰难地喘着气,流氓的手臂牢牢地抵住她的下巴。”我……不……”

“小姐,这可由不得你,”另一个流氓说道,“这么好看一姑娘,长大后肯定是个大美人。哈哈,到我们的老巢呆一辈子吧。”

流氓试图用粗糙的绳索绑住她的双手,朵洛丽丝奋力地挣扎着。她强逼着自己冷静,她挣脱了一只手,结结实实地打了流氓下巴一拳。在流氓被打倒时,她听到地面传来树枝被碾压的嘎吱声。另外两个流氓愤怒地扑上来。

“你这是找死,”其中一个流氓阴沉沉地说,”不识好歹!”

流氓重新绑住她的双手。他们把绳结系得死紧,勒得朵洛丽丝双手生疼。正在这时,一个响彻森林的巨大声响,像是什么迸发而出的东西,随后大地开始震动,雷鸣般的马蹄声渐渐靠近。流氓们凝住呼吸。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大。流氓害怕得停下了手,到处寻找声音的源头。

四面八方隆隆作响,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如地震般袭来,极度沉稳,保持着同一个节奏。

离他们不过咫尺之遥。

“发生什么了?”流氓声音颤抖,吓得一动不敢动。

一匹由精钢包裹的骏马腾跃而起,四周的树木被骏马周围的能量撞碎,马背上一个穿着银白军服的女子在流氓面前赫然而立。

“这……不会吧……这不可能!”

数十个士兵从树丛中冲出,将流氓围成一圈,手中银光闪烁的长矛无比整齐的指向中心,如同一个钟表。他们身上的铠甲和武器全是由摄法钢打造的,那简洁却又无比精致光滑的工艺,放眼整个世界只有一个部队装备得了。

“束手就擒!你们面对的是天光兵团!”

定睛一看,骏马的铠甲之下是完全镂空的,只充盈着蓝白色的能量,那是一匹由钢铁和魔法组成的银白骏马。而马背上的女子更是让流氓目瞪口呆。

“你,你是……”

德萨克公主──薇诺奥拉。还有一个人坐在她身后,扶着她的腰。这次轮到朵洛丽丝目瞪口呆了。是那个异乡人。

他从马背上翻身跳下,抬头与公主互换了一个眼神。公主向他点了点头。

“将他们带走!”流氓们连逃跑挣扎的想法都没有,因为他们知道,抵抗天光兵团,就如同与整个德萨克王国为敌。

“你没事吧,姑娘。”男子为她松绑,微笑着问道。

“你是怎么……”她呆呆看着将流氓缉拿后火速离去的天光兵团,久久合不拢嘴。

“嗯,啊,正好看到他们来这边抓在边境拦路的流氓,我就搭了个顺风车。”他的解释漏洞百出。“所以你为什么跑这边来了?”

“我……我也不知道。”朵洛丽丝嗫嚅道。

─────

男子斜倚着山坡,和粉发女孩一起看星星。没人说话,只是间或感叹几声──并非紧张不安,两人都因为彼此的陪伴,感到无比满足、安心。

“我通常不会在一个地方留这么久。”男子说。

“我也想像你那样。”女孩打着大大的呵欠。

“衡都的人平时都聚在一起做些什么?我们要聊聊天吗?”

“不了,这样很好。”女孩说道,”我现在…...感觉很宁静。”

男人皱了皱眉。女孩好像不太一样了,似乎失去了什么。她不再像星星一般,闪耀着迷人的光华。

“为什么不高兴?是你治愈了我啊。”女孩说,“只要你这么陪着我,我就能做个正常人,就能回家了。”

男子低着头,闷闷不乐。女孩的思绪却没有停下。

“唔,我想也许我可以每天都到你身边来,是你封印了我的诅咒对吧,所以──”

“不行,”男子终于看向她的眼睛。

“为什么?”

“姑娘,你很特别。在你还不记事时,我就知道你的天赋了。我并没有被你的能力影响,我想靠近那种光芒,是因为期待你用这个能力闯出一片天地。失去祝福的结果就是刚才那般,这会害了你的。”

“可,你难道不想在我身边么?”

男子听了她的话,陷入了沉思。但没过多久,他便组织好了语言。

“是的,我不想,”他说,”你的祝福是你的一切,千万要珍惜。”

他俯身伸手,小心地牵起女孩的手。他们一同踏上回城的路,虽艰难缓慢,但已决心去直面一切。

────

朵洛丽丝回到领主庄园时,太阳刚刚跳出地平线。城墙之外,男子站在正义之女的巨像上,远远地注视她。

“活着就是痛苦。”她心中默念着,拉开了前门的门闩。

她走进房屋,看到母亲坐在沙发上,旁边是一名秃顶的船长。

“朵洛丽丝,谢天谢地,你终于回家了。”养母说道。

朵洛丽丝警惕地看向沙发上的船长。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人,”她母亲小声对她说,”他是来带你走的。”

朵洛丽丝感到一阵眩晕,好似灵魂脱离了肉身,在半空中俯视着一切。

“您知道吗,母亲,”她颤抖着,用尽全力说出长久以来的心声,”我不想见这个人,请让他走吧。”

船长像是受到了侮辱。他站起来把包背上,准备离开。

“请等等!”养母恳求道。她把朵洛丽丝拽到角落:”你是怎么了,朵洛丽丝,这个人来帮你可是冒了大风险的!这是你唯一的办法,难道你忘了你身上的──”

“我没有诅咒!”朵洛丽丝尖叫出声,”我美丽大方、光明坦荡,总有一天我会向世人证明!我不会逃的,修女会也审判不了我。”

她走上回房间的楼梯,在中途回头看向养母。“还有一件事,母亲,”养母疑惑地看向她。“我有喜欢的人了。”

朵洛丽丝跑回房间,猛地扑进柔软的大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到心灵是如此轻松。这么多年来,她的内心总是不得安宁,现在却好似盛夏的池塘,安详平和。

半梦半醒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贯口一直以来都是错的。活着如果只有痛苦,她现在为什么这么兴奋,嘴角止不住微笑呢。

“活着就是期待。”听上去真好。她满意地想着。

─────

朵洛丽丝睁开了双眼。约尔德站在旁边俯视着她,手里仍然捧着那株捷兰,只是所有的花瓣都成了她粉发的颜色。

“朵洛丽丝小姐,你还好么?”约尔德问。

她没有看向约尔德,眼里全是男人还没散去的影子,她努力记住捷兰制造出的幻觉中的每个细节,最终嫣然一笑。

“谢谢你,约尔德,我没事。”她站起来。“真的,非常感谢。”

虽然很多的美好时光没有展现,但对于朵洛丽丝来说已然足够。她看向那株捷兰,染上朵洛丽丝记忆的它,带着梦幻的粉色无比鲜艳地盛开着,它伸出几根藤条,抚摸着朵洛丽丝的脸庞。

“什么嘛,你这不是会说些好话么。”她对捷兰说。

─────

我真的快受不了瓦尼斯了,他的宫廷教师是不是没有好好教他说话,怎么一点事能给他说这么久。不着重点,大片大片的无用讯息,甚至连理解都成了一种困难。

“这几年新兵一年比一年多,甚至向往德萨克法制社会的移民业也越来越多了,哎呀,灾厄的威胁得到解决后我们国家发展那叫一个顺风顺水。”

心好累,我耳朵都快起茧了,晚点让约尔德给我采耳好了。或许让朵洛丽丝来也行?

“巴耶宁皇兄也因为要训练新兵变得忙碌起来了。这次轮光大典可能比几年前的还要热闹哦,一些移民还没完全接受德萨克的价值观,而且负责维护现场秩序的士兵可能还不够,真头疼啊,得找修女会多借点人了。”

老国王是不是在生娃的时候把德萨克精神全留给了巴耶宁和薇诺奥拉了,那些遵纪守法严以律己的德萨克公民看到自己国王这个德行到底什么感受。

“好了好了,瓦尼斯,我已经知道你想说什么了。我回头会去找薇诺奥拉的,你去忙你的吧。”我就不该给他回电话。

“成,不愧是我哥们儿,理解了就好。那这次真挂了,等你来德萨克了咱们再找个地方喝一杯。”

德萨克的酒从不掺水,但种类实在不够丰富,他们比起在酒桌,更喜欢在浴场聊天或是商量大事。

“去特都林喝吧,问下巴耶宁和行赛有没有空,我知道一家好地方。”

由我发起的通讯结束了。因为心中有些疑点就吧朵洛丽丝支开,私下找瓦尼斯确认了一下。当然,也不是说不信任朵洛丽丝,怕她泄漏消息什么的,只是我怕自己在和瓦尼斯聊天过程中暴怒,让她看见我失控的一面。

我从椅子起身,推开房门准备出去逛逛,顺便找下朵洛丽丝。

“啊……”

阿黎什正好站在门口,拿着一盘切出一块的奶油蛋糕,朴素无华,只有一颗草莓用作点缀。

“这是?”我问

她撇过眼神,不与我对视。她嘴唇微张,欲言又止。短暂的沉默后,烦躁的皱起了眉头。

“刚刚,在厨房和约尔德学做饭。”她垂下眼睑,“我一个人试着做了一下,我尝不出味道,就想让你帮我试吃一下。”

她表情冰冷平淡,眼神却漂浮不定,低着的眸左右摆动。“就是这样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她补了这样一句。

对于我而言足够了,对于我们而言,这样的理由刚刚好。

“看上去很好吃。”肯定很好吃。

“是么,”她说。“那你赶紧拿去吧,吃完了盘子放着就好,我晚点过来收。”

我拿起盘子上的叉子,在上面挖下一块,蛋糕绵软细腻,叉子划过时,蛋糕被压下又缓缓弹回原形。“让我吃一块先。”

我在阿黎什面前吃下一口,咀嚼中能感受到她偷瞄的视线。她没有问我味道如何,但我自己却忍不住想要告诉她。

“好好吃。”真的,很好吃。口感香软,奶油也是我喜欢的甜度。

“是么。”她对我的称赞没有太多反应。

我从她的手上接过蛋糕,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糟了,”阿黎什好奇的看着我。“感觉这么点不够吃啊,能麻烦你多做点么?”

“等我有时间吧。”

于是。晚上她又接连送来三盘不同类型的蛋糕。理由是她作废了,让我帮忙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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