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桑很清楚自己到底面对着什么，她很聪明，但有些时候正是因为聪明才会痛苦，因为她在跳入湖水中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如果自己失败，那个女人就会重来。把时间逆转，让自己再一次尝试。而她会保留自己的记忆——往往记忆才是痛苦的根源。

所以，越快的解决湖水的事件，对自己越发有利。

至少，会体会的痛苦能够减少很多。她当然相当不爽，当然相当愤怒，想要一拳打在那个女人脸上，告诉她不要在她面前这么嚣张，可是她做不到，她太弱小了。在那近乎于强权的暴力面前，没有人可以如愿。

她需要得到名为程曦的女人的弱点。

同时，也需要获得“力量”。

挂在脖子上的项圈开始收束，而后，线圈后面连接着的铁链却仿佛被这片湖水给抓住了。这就是程曦给自己的所谓的异常物。

她仍然在羞辱自己，尽管这个项圈可能拥有解决异常的能力，但这个项圈发动能力的时候，看起来，会像是被别的东西牵着——

谁都可以做你的主人。

她大概是想要这么羞辱自己。不过……虽然不知道，在理论上的未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自己和名为程曦的女人见面，但是她觉得，程曦并不了解自己。

至少，她大概只是认识表面的自己。

这种拿个项圈什么的来侮辱自己……没什么用处。

虽然她表现得很屈辱，不过实际上并没有太关注这个东西。毕竟她是一个作家，类似的场景也不是没有在幻想中体验过，尽管实际体验的时候有些不同，总归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波动。更加痛苦的反倒是在这湖水中的窒息感和之前她给自己体验的那种发自于身体深处的痛苦，那是铭刻在人类骨子里的恐惧。

项圈的形态在发生改变。

这应该是这篇湖水的作用，她之前看到了那个男人动用了奇怪的能力却被湖水阻断的情形，所以所谓的异常都会被这个湖水改变。遵从这个原则，那么自己应该要怎么利用这个项圈呢？

不——或许不必这样思考。

程曦告诉那个男人自己很聪明。所以——不必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

她用尽全力的做了一个表演——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演。这是一种尝试，她需要对“程曦”这个人进一步的了解。

眼前的湖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程曦显然并没有把这个湖泊放在眼里，她始终都那么淡定。

所以……

她被淹死了一次，被淹死了两次，被淹死了三次——当她第八次被淹死的时候，用绝望的表情看着湖面的时候。

时光轮转。

而此刻，她的手里牵着项圈，项圈圈着的却不再是自己，而是一小滩漆黑的水。看上去像是墨汁的样子，她踩着之前湖底的鹅卵石，身上没有一点水渍。

手里的项圈明明不可能将水装着，但却相当怪异的将墨汁束缚。

她已经认识了程曦。

接下来，应该是认识这个名为李天一的男人。

她的表情有些僵硬，随后又笑起来，就像是没有辜负同伴信任的完成了不可思议事情的人，略带着一丝自傲的说：“幸不辱命！”

虚假的女人。

但程曦颇为得意，看来是符合自己的预料，即便是白桑，在获得那棵树的力量之前，也不过是如此脆弱。

尽管她很聪明。但面对这样的局面也是无能为力。

想来也是，她根本没有情报。在时间回溯之前，她和白桑接触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身上这双眼睛交给了白桑，于是白桑才帮助自己收容了彼时的星沙，而此刻，白桑并不具备这双眼睛，也就不具备收容003的前置条件。

她不会再向上一次那么恐怖。

但随之而来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程曦本来以为支撑自己回到这个时代的，让自己拒绝终结一切命运的，是对像是白桑这样的人的仇恨，但并不是。此刻，一无所有的白桑，脆弱的白桑。对她做什么不过是在欺凌弱小罢了。

她没办法从这样的行为中获得欢愉，但如果要说吧记忆还给白桑什么的——她也不愿意。

那样白桑就会变成过去的白桑，那个算计了一切的白桑，她不想那样。现在这个白桑挺好的，这一次也可以让她成为异常者，但是003要归自己。

毕竟，她也需要一些东西来对抗时光之轮。003是很有用的一个异常物。她可以从003那里知晓抗衡时光之轮的力量。

不过目前，时光之轮还算是听话，没有出现失控的现象，这和所有的异常物都不一样。虽然她没法保证之后也不会失控就是了。

李天一靠过来，他看着白桑手里牵着的项圈，之前还以为这个名为白桑的少女是有某些独特的爱好，现在看来，是因为她掌握了这种独特的异常物。

“这就是湖泊的本体？看起来像是墨水一样。”

因为这就是墨水，说起来这件事情有些诡异。如果墨水出现在这里，说明007规则笔曾经曾经出现在这里，甚至于在这个位置书写了什么东西……

可是程曦很清楚的记得她带人收容规则笔的时候，那杆笔并没有在国内。

是因为007还没有真正复苏，所以被人当做是普通的东西带着走了，还是有人在这个阶段已经收容了规则笔？

这里应该是002息壤的地盘才对。

在很遥远的未来，息壤会在这里复苏，而现在，这里的所有泥土看起来都一个样，谁又知道哪一块是息壤呢？

尽管——受到息壤影响的东西，被息壤扭曲的事物开始一个个的钻出来。但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她于是也开始演戏：“不愧是白桑，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她仍旧是闭着眼睛，但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切，甚至是有些得意的向李天一炫耀，“你看我说什么？她很聪明的。”

李天一点了点头，他识趣的没有询问白桑到底是如何做到收容弱水的，毕竟这种事情涉及到异常者的隐私，而他自觉他和白桑的关系并没有好到那种程度，尽管白桑是程曦的闺蜜，可自己和白桑并不熟悉，不能等同看待。

而他比较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虽然说起来非常厚脸皮，毕竟他在解决这个异常的过程中并没有出手，但关系到程曦的眼睛，他觉得害得程曦失去视力的罪魁祸首的自己应该背负起责任，所以尽管很不要脸，他还是问出来：“这个东西怎么处理？上交给分部吗？”

分部？

所以说这些人是有组织的吗？白桑默默记下这个情报，她看了看程曦，却发现对方闭着眼睛，好像什么都不打算说。

“当然，我本来就是看到这里有异常过来看看，为什么不呢？你来也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吧？你想要它做什么？”

她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锁链，那团墨汁随着她手的晃动同样晃动着。

白桑果然如程曦所说的那样，非常聪明。

“总部有些异常物对程曦的眼睛有用，所以我本来接下这个任务用来换取那些异常物来治好她的眼睛……”

说到这里就足够了。

白桑看着闭着眼睛的少女。

程曦为什么要假装看不见？她看上去像是看不见的样子吗？明明是一个扭曲的怪物，却披着人皮出现在人类的世界中，跟在这个男人身边。

白桑打量着李天一，她很想要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足以让程曦这样一个诡异的生物专门为他编制一场谎言。

“那我可以把这个给你。”

她试着说：“毕竟对我来说用处不算是很大。虽然是比较强力，但如果能够恢复她的视力的话，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这孩子竟然这么善解人意，果然和程曦关系很好。李天一不由得感觉有些羞愧。

“我可以补偿你一些什么东西。财产之类的话，我也有一些——虽然不是很多，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可以的话，李天一想要尽量把这变成是交易的形式，作为大人向少女所求东西是有些过分的事情。

而欠下人情对于李天一这样的人来说则是更加难受的事情。

白桑思索了片刻，她默默得对李天一做出评价，随后回答了他的问题：“别的异常物，如果你能够得到的话，给我另外一个异常物就可以了。”

“这样好吗？”

李天一不免这样询问：“弱水这个异常物真的很厉害，如果另外一个异常物，未必有这么强。”

“羊角锤的一面可以把钉子砸进木板，想要取出来却不算是容易，那需要用到另外一面。工具始终要在适合的地方发挥它的作用。尽管有些东西简单而又粗暴，但细小的零件有更加精密的用法。”

白桑这么解释着：“所以说什么异常物对我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总归是能够用得上的。”

程曦也认同的表示点头。这是她在收容更加异常物之后才有的体悟，而这个刚刚接触异常物的白桑就已经知晓了这个道理，之前为什么没有听她说过？不……或许说过，只是自己没有放在心上。

她再一次认识到这个事实——她并不了解这些追随她的人，这或许也是一个机会——让她知晓她们背叛自己理由的机会。到底是为什么，她们才背叛了自己？

又到底是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实情？倘若是把事实摆在自己面前，她觉得自己是能够接受为了她们而牺牲的。。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