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鸣珂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像条咸鱼一样,动都不想动。

白天卯时放榜后,县中各路乡绅富豪、官吏名儒宛如骑兵冲锋般进了小院,后面还带着不少仆役下人前来祝贺,把正在堂中用餐的三人都吓了一跳。

王九渊这两院头名的消息,还是他们给传过来的。

打发走后堂那些官员富豪的女眷,还有不少想留在院里的下人仆役,谢鸣珂只觉得不亚于策划了一场战争,每句话都得细细掰开,品品这里面是什么意思,害怕稍有不慎就把什么事情给答应了出去。

这就是内宅的学问吗?她半瘫在椅子上无语望天,心里默默吐槽道。

王九渊送走最后一波客人,伴着几分月色一同进了正堂,他今日也不轻松,不过并不需要像谢鸣珂应对女眷这般耗费精神,所以现在还好一些。

看着谢鸣珂这幅赖在椅子上不肯动的模样,王九渊笑着对冬雪吩咐道:“你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吃的,给姑娘拿过来一些。”

转身又提了桶热水进屋,对着谢鸣珂说道:“这里不舒服,我提了热水进来,先起来吃点东西,然后就洗洗睡吧。”

谢鸣珂起身,就着热水洗了把脸,清醒一些后说道:“现在哪能睡觉,还有不少事情...”

这个小院并不大,白天过来报喜祝贺的人也是真多,到后面院里人多的根本招呼不过来,都挤到了大街上,可四面八方依旧有报喜的来到这里。

她们几人谁都不清楚阜县放榜后是这等风俗,第一波人过来贺喜的时候,谢鸣珂和王九渊完全没有预备什么,对这些人拱手道谢后才明白还有喜钱这个东西,又急急忙忙回屋封了几个包,后面人越来越多,家中的铜钱很快就消耗殆尽。

好在王宅靠近阜县的常平仓,县衙里的诸位官员并老吏很快就赶到这里,维持住了秩序,顺带也解决了喜钱这档子事,这才帮着两人把今日的应酬给对付过去。

谢鸣珂一边说着,一边环视整个屋子,正堂的桌子地上都已经摆满了各种礼品,还有不少已经拆开散落的哪里都是,至于进门的院子中,更是看着头疼。

“王六哥,我头一次觉得,考出好成绩是一件很难做的事情。”谢鸣珂以手扶额,苦笑道:“这些贺礼中还不知道有多少东西能收,有多少是不能收的,咱们得抓紧把礼账清点出来才行....”

这倒是她的真心话,今日这些贺礼,普通人暂且不说,但那些豪商巨富,绝对是抱着结交的心态送过来的。

今日堂中落座的所有人都清楚,阜县两院院考第一意味着什么。玉门、鹿鸣两座书院的院考不仅仅是单纯选拔生源的考试,它还是对标科举难度的模拟试卷,历年来每一位能拔得头筹的考生,最次也是同进士出身。

而王九渊今天的成绩,意味着只要假以时日,皇城的太极殿内就必有他悬鱼袋的时刻!

今日这一份贺礼,就可以当做一笔投资,一笔肯定不会赔本的投资。

这世上无论做什么买卖都有亏本的可能,千亩良田可以在一夜之间颗粒无收;门庭若市的商铺可以在一道规划之内变得门可罗雀;一个爆火的行业也可以因为一纸奏折变得冷冷清清;但唯独投资进士,永远不会赔本。

因为这笔投资,投资在了权力本身,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买卖。

谢鸣珂伸了个懒腰,顺便打开了一个在手边的木盒,里面先是一张名帖,上书谁谁谁何日赠与哪位,再往下看是几张契纸并地图,还有几排十分规整的小锭银子。

她拿这几张契纸对王九渊说道:“之前还想着等排出名次就搬家,现在看来,别人早就给咱们选好了。”

王九渊拿过来仔细一看,正是地处阜县中心一处庭院的田宅地契,地图上早就标注好了所在地点,甚至还贴心的用红蓝双色勾勒出了前往玉门、鹿鸣的路线图,以及周边各种便利。明日上午两人要是带着这份地契前往县衙,那下午这处三进院还带个小花园的宅子,就能改成王姓。

送礼的人还担心院中的景致不符合两人口味,特意准备了百两银子以供他们随意更改。

王九渊也把自己手中的礼盒递给谢鸣珂看上一看,这里面装了个舶来品,是一个精美的西洋壁钟,光看这表面镶嵌的宝石成色,就知道肯定是花了大价钱。

把这几样东西都放到一边,谢鸣珂拿起一个花纹相当精美的礼盒,有气无力的说道:“这一件是张院士夫人赠送的,我接过来的时候就感觉不对。”说完打开一看,两人一起愣在了原地。

盒中物品是一套笔墨砚台,选取的材料也并不名贵,但翻过来看砚池落款,却写着“北荒赵二制”几个字,后面还跟着文德皇后的闺名。

合着这一套笔墨,是太祖龙潜于渊时用过的。

看完这几样,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开始苦笑。

光着几样就足够惊世骇俗,那些还没拆开的、大儒官吏送的礼,会不会更加贵重?

收肯定是不能收的,但怎么体面且不折损他人面子退回去,也是一个大难题。

忙活了一晚上,两人总算把堂中的礼物都造册完成,谢鸣珂打着哈欠抱怨道:“除了那两座书院给的入学待遇之外,这满屋剩下的其他礼物,没一个能用的。”

王九渊笑了笑,昨日那两座书院说明情况,开出条件的时候,他心中除了高兴,还有几分算计。

高兴是高兴自己得了第一,两座书院的花费不用他们在操心;算计是想着日后,这两座书院会用什么条件招他入学。

听说这两座书院会定期给满足条件的学生一笔奖银,他已经想好,哪座书院奖银给的多,他就去哪座,都是顶尖的书院,去哪都不吃亏。

鸣珂过完在四月的生日,就满八岁了。再过两年的胭脂首饰、各式衣裳都得筹备起来。自己在阜县完成学业后,想来朝廷也能收复北荒、平定叛乱,届时又需要一笔银钱启程回去,总不能还指着家中这个小妹妹操持这些事物吧。

王九渊越想越多,他这还没入院求学,就觉得花钱的地方实在不少,恨不得快快长大,也好抓紧去外面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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