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光安插奸细是不够的。安了眼线就一定要有将情报传回去的舌头。”
“是，她就是那个负责在我和部族内传递消息的……”小狐狸悄然攥紧了拳头。
“但我想她的任务其实不光是替你把打探到的情报都传回你们部族，同时还有监视你，某种意义上也算你的上司吧？你和她有仇吗？她有对你做过什么坏事？”
小狐狸低着头，内心挣扎了一番，最后却无力地松开了手，老实答到：
“没有。”
“从来没有？那也就是说，你为了一己私欲，就把这样一个无冤无仇的人，给陷害成了这副模样？”
“什么叫一己私欲……”
“难道不是吗？为什么你就算把她坑进监狱十死无生都不够，一定要毒死她？难道不就是因为你想等她死后，把她定义成背叛狐人部落的叛徒，然后带着她的耳朵回到境内，赚取军功，从此告别这种在异国他乡担惊受怕的卧底生涯？”
小狐狸听了突然更觉得委屈。
是啊，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对。
她身后的这个狐人并不是什么坏人，相反一直以来对她都还算照顾，处处包容。
可同时她也是个对狐人忠一不二的人。
一旦小狐狸哪里表现出自己对部族有异心，她绝对会立刻抛去往日情分，将她带回部落听候发落，或是直接就地正法。
她明白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从种族上，自己不该背叛部落，从道义上，这人是向来待自己温和的同族，从道德上，自己更是在无故出卖一个没做过伤天害理事情的人。
正因如此，她才在刚刚发现程志跟来的时候，把所有不致命的药粉，以不会留下终身损伤的剂量，用在了他身上。
因为她不想让程志亲眼看到自己做出那样的事。
她更希望他所见的自己，一直都是装出来的那副纯真懂事的模样。
她希望他能因为中毒知难而退，提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治疗身体，这样他就不会看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也就更不会像如今那样接近真相。
可是有一点他却猜错了。
即便自己毒死她，把她的人头带回去，费尽心思伪造出一堆证明她叛族的证据，再伪造出一堆自己的功劳。
就算那些全都做的天衣无缝，自己又能斜跨一整个洛璃国回到族内。
等待着她的，也未必就是比如今更好的生活。
小狐狸气程志把事情想的太过复杂了。
他为什么就没能想到，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其实都只是出于一个最简单的目的？
想到这里，她烦闷地捂住胸口，对着程志吼道：
“啊，好啊，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我的事吗，既然这样，那我就都告诉你好了！”
这个狐人是狐人族高层与自己的联络人，也是当下唯一知道自己藏身之所的人，也是唯一负责在自己有异心时要铲除自己的人。
也就是说……只要杀掉她，狐人族内就再难查到自己的行踪。
她也就可以直接与过去脱开干系，从此隐藏身份活在洛璃国内了……
她这次冒着风险独身来到这里，一是为了确保这个线人切实死在牢中。
二是所用毒药，是狐人族通常用于自我了断的特制剧毒，一经服用，死后身上的绒毛都会尽数脱落，让人一看便知道她是服毒而死。
上京城内常驻的狐人族细作虽然只有她一人，可周边城区还有好几个像她这样年纪的狐人蛰伏其中。
一旦这个接头人被洛璃国处死的消息被公布出来……洛璃国官员知道这是自己的业绩，肯定会公布出来。
周边的同族知道了消息，肯定会想方设法传回族内。
再来，就是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伪造出自己死亡的假象，把这个假情报传回国内。
唯一的知情人死掉，就不会有人知道她其实是假死。
如此一来，才是真正彻底消去了自己的踪迹，从此再也不用担心受到族内人的钳制，不用听她们命令，更不用担心哪天会被她们派人追杀，做到真正意义上的金蝉脱壳。
这种可能性其实程志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他不太清楚狐人族内部的情况，没想到她们对这些卧底的要求如此严苛。
这才以为是有天大的好处，才让小狐狸铤而走险，想要回去享什么荣华富贵的。
二来是没想到，小狐狸竟然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做出背叛自己族群这种决定。
她在这里亲眼见识过了洛璃国上上下下对她们的敌意，按理说，不该再有留在这个国家的意愿才对？难道不更应该是希望能回到自己国内吗？
所以即便听了小狐狸亲口承认，他还是将信将疑。
他也直言道出了自己的困惑。
“是啊，本来我也不想的，如果放在几个月前，我说什么也不会做出这种决定吧，我最讨厌洛璃国的人了，所有人我都讨厌！因为他们都讨厌我，没有理由地讨厌我……”
小狐狸被他怀疑，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绞痛，但想想看，这似乎也是自己一直欺骗他人的报应吧。
“可是……即便知道我的身份，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仇视我的人……眼前……不就有一个吗？明明只是一面之缘，他对我，却比在族内时候遇到过的任何一个族人，对我都要好……”
跟在他身边的那种温暖，与他相处时候的那份温柔，是小狐狸这辈子都未曾有过的体验。
她从未觉得自己会有感情这种东西，相处这两个月，她一直只觉得自己在欺骗他，利用他，利用他的善良，利用他的一切，从来不相信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一如既往。
可当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就已经沉沦在了那份温柔当中。
即便自己才是被利用的那一方，就算相处时那一切都是他装出来欺骗自己的，她也愿意假装浑然不觉，就这样停留在这甜蜜的梦里，甚至为此付出一切。
哪怕最后，就这样于梦中被吸干价值死去，想来也是幸福的吧。
“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