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

趁着尤菲挡在我身后的时间,我把叶雨雨背了起来。用手肘艰难地朝着拉普兰卡蚕茧的方向爬了过去。

一切都是那么的巧合,叶雨雨裹在蚕茧里,失血过多的惨淡面孔也渐渐地恢复了色彩。

“让开,四夕苇的女人。”

曼夫语气彻底沉了下来。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已经彻底是个怪物了。现在不杀了他,你是要我们全部死在这里吗!”

然而,即便是那个有些懦弱的怀特也悄悄地站在了尤菲的身旁。

“疯了,你们都疯了。要么就是我疯了,好。我离开,你们最好不要后悔。”

曼夫一声不甘的怒吼下,终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尤菲这才松了一口气,可她刚放下手上的利刃,三道身影从人群中射了出来。

曼夫手中的黄沙长枪没入了我掌心半寸,被我握住了枪尖。他倒了下来,无力地跌坐在地。

“杀了他。杀了南方领的人类,杀了所有不信任你的人类。”

一个来自亘古的声音暗示着我,示意我肆意发泄我积蓄着的怒火。

“你在等什么,他伤害了你的爱人,他还要来杀死相信着你的同伴!”

声音越发的嘶哑难听,曼夫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对,只要轻轻捏碎他的喉咙,就能——混蛋,你在做什么!”

被我握住的枪尖,逆向发力,狠狠地贯穿了我的躯体。

恐怖的尖啸从远方袭来,十米高的人形巨物从远方压了下来。伴随着他的来临,把本就昏暗的月色遮蔽得毫无光泽。

他掀翻了草皮,让大地尘土飞扬,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胸口插着的长枪。

“为什么?到这种时候,你还要相信这些人类!你死了,他们会把你的爱人也焚烧殆尽,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信任你!”

南方领侍卫四散而逃,巨人的出现让他们肝胆俱裂。

看着已经没入体内的枪尖,我漠然说道。

“我和你不同,奥亚。或者是某些别的东西。”

“你只在乎你自己的感受,所以我才说你幼稚。你不明白你的爱人是否也同样怀着愤恨。”

他握着手,然后指着我的鼻子,说不出话来。

为了向他证明,我把手放在叶雨雨的手背上。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柔情似水地看着我。

“我知道,少主你是善良的……答应我,不可以伤害任何人……好吗?”

看着这一切。他捂着头,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我做错了?我真的做错了吗,拉普兰卡?”

巨人的嘴里流出鲜血,他的双眼也喷出闪电和火焰。当这一切消失时,乌云聚集了起来。天空好像是被什么难以名状的东西吞噬了,从那黑洞洞的云彩中,墨绿色的雨水如同他躯体里的脓疮淋了下来。

所有人被这场大雨冲击得睁不开眼,风也一反常态的狂暴。像是一个无助孩童的哭喊,但任凭他哭得再怎么声嘶力竭,也不会有大人能够安慰他了。

雨落得慢了。

但世界的某处发生了一些变化,南方领窜逃的侍卫慢慢聚了回来。他们唱着我听不懂的俚语歌,高声赞美着一个人的名字。

“赞美【雨神】玛奥!”

“你们看,瘟疫散去了!”

不知道谁先抬起头,笼罩在珞诃玛久久不散的乌云和毒云都消失了。世界变得似乎比以往多了些色彩,压抑的灰色雾霭也无影无踪。

奥亚化身的巨人,眼角的泪水干涸了。

“不会这样。不会这样,我做的一切难道都是无意义的?”

他惨然一笑,食指上锋利的指甲朝我戳了过来。

血肉被撕裂,绽放得宛如璀璨的花瓣。

我知道,我根本不用躲避,我也避不开这一击。但是命运已经注定了,他最终还是要亲手杀死他的爱人。

拉普兰卡一直都醒着,只是失去了她的双腿。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飞向了她爱人的指尖。

从鬼婆奥亚把她放进受诅咒的蚕蛹里,并且吞噬人类续命开始,就注定了他要走上这一条道路了。

我想,他身体那不自然的女性下肢,应该就是鬼婆从爱人身上接续上的吧。为了让自己恢复行动能力,为了向人类复仇。

“拉普……拉普兰卡!”

“玛奥。梦该醒了。”她抬起手指了指玛奥的身后,也就是曾经的奥亚婆婆,鬼婆。

玛奥扭动他硕大的躯壳,在他视野的中心,一棵参天大树已经生长得如此茂密了。

“呜呜呜……呜呜呜啊……”

早已流干了眼泪的他,不断地悲鸣。但也救不回他的爱人——拉普兰卡。

歌谣回荡在远方。

那个传说——如今俨然丰满。

【在这荒废的世界里,少年与少女相遇,

在干旱地上,二人共栽一棵大树,

少年少女名为拉普兰卡和玛奥,他们相信希望,不绝祈愿,

悲痛伤痕,满布山丘,

自拂晓以来,种子发芽,状似莚蓆,

玛奥坚信人心本善,为从众人求得水而前行,

然而,人心饥涸挨渴,无人应允,

玛奥几度绝望,每每仍振作再起,一切,

只为了拉普兰卡,几岁月无雨,土地枯尽。】

我捧起《种树》,最后的几张,已无人再为其记载。

现在,将由后人再为他们传唱。

但我希望这个故事,能不再悲伤。

【灯火照亮黑夜,共谈明天升阳,

纵使世界多么严苛,玛奥仍未弃绝信心,

「拉普兰卡善良的心,必定会为世界开拓理想乡」

播种啊。

大地花新开,鸣响理想。

终于,人们接纳拉普兰卡善良的心,为种子分出仅有的水分,

真爱之诗,齐心合奏啊,播种啊。

甘霖滋种润土,干旱大地终有大树高竖。】

“再见了。玛奥,你要继续,带着我的那一半……活着。”

那之后,拉普兰卡再无声息。

“你快快睁开眼睛吧,我们最终还是被人们认可了。而且你看,拉普兰卡——”

“树,长大啦。”

玛奥身躯变成了琥珀色,他站起身,十米高的他张开双手,把五指伸长。双脚没入坚硬的大地,随后地动山摇。

我从碎石里爬了出来,身上的泥土混杂着红色的血液。双腿微微发软,但却感受到了它们的存在。再抬起头时,面前琥珀色光芒的树干拔地而起,在其上已经长满了枝丫。

那是玛奥张开的十指,朝着天空的那一处,沾染了拉普兰卡血迹的指尖变成的树杈,长出了一朵蔷薇色,盛开的花。

他们,终于是永远地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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