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试卷草纸,并不代表就可以正式动笔开考。

相反,考生拿过试卷、草纸,还要听监考人员宣读一遍考场规则,这段时间内只有书院中的仆役四处巡逻,若是有直接作答的,视为作弊取消本次资格。

不过在草纸上随意勾勒却是不管。

关于这些书院的院考,除却阜县的县学是官府自行出题之外,其余各家书院均是自主主题,并将院考时间通报县衙,由县衙审批场地,并抽调手维持秩序。

除却县学是一天两科,一共三天半的考试时间,其余书院都是只有三科,一天之内完成本年院考。到时试卷草纸会一并回收,交由各位仆役和先生依据年龄大小分开糊名,在重新抄誊试卷,到各大书院的先生阅卷时,他们能看到的只有答案和一串代号,至于考生姓甚名谁,籍贯何地,没人清楚。

至于草纸则是依据考场上的号牌分开入库,等一段时间后就会彻底销毁。

王九渊拿过试卷,同其他考生一般,也不听台上的院考规则,而是从前到后粗略浏览一遍题目。

试卷上的题目并不多,但某些问题却是难中带偏,这也算是鹿鸣书院院考的一大特点。他在温习历年院考试籍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鹿鸣的院考题要更难一些,而玉门书院,题量却是相当之大。

不过看完全套试卷后,王九渊就放心了。

贴经、墨义、策问三科之中占比最大的是策问,可最难的却是墨义。大辽的科举改革后,墨义不在局限于儒家经典中的几段,而是说不准究竟是何人所写的文章、诗赋、亦或游记奏折等,从而让考生分析其中的观点,写出作者之意或是给出一个具体方案来。

这就是改革之后,墨义为何取代策问,成为最麻烦的地方。

常言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多少学子走过的最远路也不过求学路,哪里有什么时间和钱财去其他地方开拓眼界呢。

看王九渊放心的地方,恰恰就是墨义。

几个月的焚膏继晷,即便是天才般的人物,基础也不可能打的比几年来一直日夜苦读的扎实,幸好身边还有谢鸣珂,先是根据历年院考和旬考中出现过的墨义,分类成册,随后又跟他一起分析这些墨义中的问题;最后才告诉他,所谓墨义中的问题,从来不是分析作者观点,而是出题人的想法。

就这样,几个月来王九渊也总结出了一套有关墨义的方法,或许不能拿高分,但一定会拿分。

至于贴经倒是简单,无论科考也好、还是院考也罢,试卷上的题目基本都和近年发生的重大事件有关,在联想一下最近的大事,很容易就能把范围确定好。

最让王九渊震惊的还是策问,考的居然是北荒战事。

说起北荒和草原,他坚信在场的所有考生,没人比他更清楚。

王九渊出身商贾人家,草原和北荒两地的情况对于他来说,不是了解颇深也是耳濡目染,更何况太祖起兵之地就在北荒州,哪个北荒的百姓不清楚草原之事?

传说草原上曾有一女子唤为阿兰,阿兰在长大后与她的丈夫孕有两子。后来阿兰的丈夫去世,她又生下三个儿子。

她之前的两个孩子和部族其他的成员表示质疑时,阿兰解释称这三个儿子是她在梦中与一位黄色的天神媾和,有感而生,因此这是上天的后代。部族的萨满为三个孩子向长生天祈祷时,长生天有了回应。

自此,这三个孩子的后代便被称为纯洁的草原人。而其中有一支唤为孛儿只斤氏,这一支统治草原近百年,迫使前朝不得不在北荒维持重兵。

而文德皇后李氏的生母,在未嫁入北荒李家时,就是孛儿只斤氏一族的小公主。

因为这般身份,以及太祖皇帝对整个草原的凶名。打从太宗开始,每一个中原的皇帝,同时也会继任草原的大汗。从此之后,鞑靼也好,还是其他的什么名字也罢,都化为舆图上的地名,而无后缀汗国之称。

王九渊闭上眼,草原和北荒的种种情报在他脑海中快速闪过,直到策问的腹稿打好,才在草纸上列出大纲。

锣响三声,正式开考。

他没有先答策问,而是把它和墨义一同放到旁边。暂且按下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专心答起贴经来。

现在,他下笔极稳。

等答完题目繁多的贴经,再仔细检查一遍后,洒下的阳光也将屋檐投下的影子越来越短,随后六声锣响、四声铃动,提示考生巳时四刻已到,注意答题时间。

王九渊并未着急,贴经卷检查无误后边收起放好,仔细阅读了墨义后开始作答。

墨义方面或多或少也与战事有关,前后共四个段落。他仔细阅读完后便开始作答,并未花费太多时间,约有一个时辰便全部答完,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着手准备起了策问。

有关北荒,王九渊只觉得心中有千万句想法磅礴欲出。北荒一州属于军事大州,忽略掉龙兴之地不谈,它最主要的功能就是防备北方的金帐汗国以及再往东的鬼方、百济等,平心而论决不可能做不到一点防备都没有。

因此这一次卫拉特部盟叛乱攻城实在是蹊跷,沿途诸多府县,没有一点预警且先不说,定北城可是北荒最坚固的城市,居然被轻骑兵在一夜之间攻破,连求援的信号尚未发出,就彻底陷落。

他越想越是愤懑,所打的草稿写到最后,全然忘记自己尚在考场,只当是还在家中作文,将几张草纸写得满满当当不说,就是字迹也过于神采飞扬了一些!

考场之外,谢鸣珂找了个小摊,点了几样清爽可口的小菜,一锅小米粥,又给自己要了几道小食,便开始等待院考的大门开放。

不多时考场中便传来鸣金声,谢鸣珂知道这是院考完毕,开始收卷的讯号。随即大门打开,外面刚才还在闲聊四方的家长们立刻迎了上去,开始找起自家的孩子;还有许多互相熟悉的学子三三两两的围到一起,在摊位旁一边等摊主的小食做好,一边讨论今日题目。

从早上考到下午,虽说鹿鸣书院的院考中午提供饭菜,但总归不能符合每个人的口味,最重要的还是精神上实在劳累,饿肚子倒是其次。

也有几名学子在谢鸣珂旁边的桌椅上落座,一边招呼摊主上些吃食,一边愁眉不展地互相对着答案。

先是一个胖子唉声叹气的说道:“今年鹿鸣这套试卷,我是进不去了,也不求能进玉门,只盼望次一些的,如万庐、曲林题目能出点正常的、简单的就好。”

胖子旁边的高个同样骂道:“题难又不是你一人难,还没放榜你就开始担心这个,能不能有点志气。今天这个贴经,我就不信有几个人能答出来,放着好好的四书五经不考,考什么非圣智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这题我就没见先生讲过。话说回来,你们知道出自哪不?”

同桌一个长相秀气的小生弱弱地回了一句:“出自《孙子兵法·用间篇》”

从这个问题开始,几个人就对起各自的答案来,对来对去也没个标准,反倒是最开始唉声叹气的胖子,越对答案越是红光满面,到最后甚至大手一挥表示这顿饭他请了。

然后喜提一顿胖揍。

谢鸣珂也竖起耳朵听了一会,自我感觉这些题目倒不是很难,尤其是策问还是北荒战事,她心中估摸盘算了一会,就将整体行文构思的一清二楚。

有的题虽然偏,但注释文集中并非没有提过,只能说平日的粗心大意,造成了今日院考的这些疑问。

也不知道王六哥,会答的怎样呢?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