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这位心满意足的张院士，谢鸣珂总算能长出一口气了。

然后就看见王九渊一副想说又抹不开说的模样。

她也没心思在打什么机锋，摆摆手说道：“王六哥，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这些杂事我来处理就行。院考前的这几日，你多练练手感就行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王九渊怎么可能不担心。这只是来了一个玉门书院的院士，就已经让人难以应付，以后纯阳宫那群道士、朝廷的人马来了，会不会更心力交瘁？

那幅画说到底并不是真品，虽然过了阜县这一关，可天下之大，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奇人异士就能勘破这些奥秘。现在回想起来，王九渊是真的有些后悔。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多思无益。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往高处走，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几日之后的院考。

他随意答了一声回了房，提笔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思路，干脆把这几个月来做出的文章全翻了出来，打算重新看一遍，却怎样都看不下去，甚至更烦躁了一些。

谢鸣珂这几日并没有给他多少压力，但王九渊心里门清，他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考不上，之前定下的规划很多都要废弃不说；再考一次甚至多次，自己绝不会有第一次这般的锐气。

那些多次科考不中的学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越想这些事就越是烦闷，王九渊干脆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放到一边，扯出纸来随意涂抹，鬼画符了几张后，才吐出一口浊气。

在定北城的时候，要是在刻苦一些就好了，哪里还用得着担惊受怕的。

不过这几个月来，要多谢鸣珂给他的指导和思路，自己能做的、该做的都已经到最好了，接下来的院考只能自己走。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究竟是东风眷顾、还是败走麦城，这数月的辛劳，只在那接近一个月的院考中检验了。

平复下来的王九渊抬头远眺，暮春时分的天空湛蓝如洗，映照着山峰苍翠欲滴，在把目光放到眼前，点点阳光透过树叶，如铜钱般洒在树下的谢鸣珂身上，旁边的冬雪站在一旁听着她讲话，此起彼伏的鸟鸣听起来撕心裂肺，着实想让人缝住它们的嘴。

淦，更不爽了！

备考的日子总是在紧张的心情中过得飞快，转眼间四月已至，来阜县求学的学子们在此日全部汇集，至于城中的文曲庙，更是香火鼎盛。

王九渊排在考场入口的队伍之中，转头对谢鸣珂交代道：“这里人多，今日你先回去，注意别被人撞到。”

谢鸣珂笑了笑：“无须担心，看你进了考场，我就回去。”

此时鹿鸣书院的门口除却焦急等待进场的学子，还有不少年岁各异的家人，脸上的神情或是同学子一样急切难耐；或是满不在乎；或是拉住了学子，千叮咛万嘱咐，恨不得代替他上场一般。

整个门口摩肩接踵，王九渊和谢鸣珂所在的前后左右，几无立足之地，耳边人声鼎沸，极为喧嚣。

直到考场的大门打开，三声锣响之后，十几个仆役捕快自门中而出，随后高声唱到：“学子入场！”

人流瞬间涌动起来，一干要院考的学子纷纷排成队伍，捕快分成数列，驱散围绕在周边望子成龙的家长，维持住现场的秩序。

王九渊排在队伍中间，回头又安慰了谢鸣珂几句：“你现在去找冬雪，和她马上回家。对于今日院考无须担心。考完后我自己会回去，也不用来接我。”

整个队伍行进的很快，他这话刚说完，谢鸣珂只来得及应了一声，便走到了考院正门处。再往里就不是她们这些陪考人员能进入的了。

门前的两名捕快很明显对考院流程规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检查过王九渊的户籍凭证和考院文牒后，拿出一个带着钥匙的号牌，示意他去号牌第一个字所代表的房间。

到了号牌所标注的房间后，早有文士打扮的几人坐在那里，文士们先是详细问了他几个问题，又根据考院文牒调出画像，最后则是身高年龄体重等是否与文牒所记载的相符。这一套流程走完，房中便有仆役指引他来到一个房间，硬邦邦地说道：“把你的外衣、内衬全部脱掉，检查是否夹带、小抄等。”

见他脱的慢吞吞的，又不耐烦催促道：“脱的快一些。”

王九渊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羞耻。但考院规则，也只能这么做。

等全部脱完后，仆役上前先是检查了头发中是否有夹带小抄，随后看全身是否有留过的字痕纹身等，最后则是衣物鞋袜、帽子内衬中是否有纸衣字迹等物。仆役确认无误后，对他说道：“你手中的号牌对应这柜子，柜中有考场上专用的衣物，把你穿进来的放进去，考完再来这里更衣。”

见王九渊听懂了，仆役敲响铃铛，示意下一人可以进入。

顺着更衣的屋子往前走，就正式进入考试场地。映入王九渊眼帘的了，是同一朝向的三排低矮的房屋，每一个房屋的外墙上以草纸粘贴，上面写好号码，考生则依据手中的号牌找到对应房间，方可落座。

王九渊找了一会，才找到对应号牌的房间，用号牌上的钥匙打开屋门，这才算正式进入考场。

其实所谓房间并不大，充其量只能容纳一套桌椅，桌上也已经放好笔架、砚台。打开砚台后里面是早已磨好的墨水。王九渊想了想出了门，仔细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环境。

还好，这里离厕所挺远，面前除了一道高墙阻隔视线，还有几朵不知名的花草做点缀。

巡考的捕快马上就注意到了他，大声喝道：“那个谁，别在那里傻站着，立刻进入你的房间，马上就要发卷了。”

王九渊听清这话，重新坐了回去。

这阜县文风之浓厚，确实所言不虚，一个选拔生源的考试，也要按照最严格的科考标准来进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历年来因为作弊的太多，才让这些书院动用了如此的防范手段。

他长出一口气，明白这时候不能多想。鹿鸣、玉门两座书院所考的科目相同，都是贴经墨义策问三项，与其胡思乱想平白扰乱思绪，倒不如放空自己，别拿到卷后就掉了链子。

王九渊稳定好思绪，就听见外面一阵鞭炮响，心里明白马上要分发试卷，这炮响一是提醒考生马上开考，二是为了驱赶走考场周边的各种鸟兽，以防有人利用训练好的鸽子或是其他什么小动物来为考生传递答案。

果不其然，鞭炮声刚刚落地，就有十几名仆役拿着试卷、草纸向各个房屋中发放。